從事故現場出發,走了大概十多分鍾,兩個人來到福恩所在的私人醫院。


    這是一棟白色的五層樓建築,黑色雙開門鑲嵌在白色圓拱,明黃光線從玻璃透出,靜靜映襯著屋前掛的兩盆吊蘭。


    微風拂過,掀動垂掛枝葉,綠意盎然。


    他們在階梯位置站定。


    秦澤洋拿著手機打電話,李景熙手裏捧著一束花。


    電話結束,秦澤洋說:“肇事者是個律師,著急見客戶,轉彎的時候,沒注意到車速太快,撞上了男孩,他已經被指控粗心駕駛,肇事傷人。”


    他放下手機,偏頭看著她,“男孩還在搶救,按照翟老師的說法,沒有致命傷,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李景熙緊繃的臉頰上終於有了笑意:“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想起男孩最後的樣子,她還是發出了疑問:“不過,男孩最後的樣子,有點古怪,那些單詞你聽到了嗎?”


    “什麽單詞?”秦澤洋說,“我就聽到嘰嘰咕咕的聲音,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我還以為是他太痛了,所以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李景熙吃了一驚。


    原來單詞依然還是自己才能聽到,是無相蟲對自己的一種暗示嗎?


    難道說,有人想把險惡的用心嫁禍給‘事故’嗎?還是說想消滅一些罪證?畢竟,消除知情人的記憶,對任何一方來說都會少很多麻煩。


    普通人對於事故通常不會有過多猜測,無非就是:意外,矛盾,問題,甚或是肇事者精神上短暫失去控製。


    沒有深刻交往的人們,受害者無論遭遇了什麽事,到最後都隻會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她收回神,說:“heaven、kill,not real.”


    秦澤洋臉上現出難以言說的表情,他掏出手機,一邊說一邊打字:“我讓卿哥去查他的信息,看他有沒有參與過‘獵殺遊戲’。”


    “獵殺遊戲?”李景熙問,“這個名稱,是你們討論出來的結果嗎?”


    秦澤洋抬起頭:“不是,聽了你說的單詞,我靈光一閃,忽然想到的。”


    李景熙沉默了一會兒,認真思考起來,下意識呢喃:“假設拿錢相當於找寶藏,成員之間互相搶奪寶藏,除了這條線,a獵殺b,b可能獵殺c,中間還有人設置陷阱……”


    秦澤洋突然意識到自己並沒有那麽確信,打斷她:“唉,我隻是在假設,或許是傅陽澤這個攪屎棍設的局?”


    這時,一輛米色甲殼蟲緩慢駛過,在不算寬的馬路上漸漸消失。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把花束從左手換到右手:“這假設還挺合理,如果再補充一些線索,或許能組成完整的關係鏈。”


    “比魯公墓那一天,無論是章天,還是身處事件中的艾麗爾、福恩和傑森,總覺得這麽簡單把他們聯係在一起,有點牽強。”


    秦澤洋若有所悟:“也就是說,公墓那一次,還有人出現過,隻是我們不知道。”


    “對。”李景熙點頭,“跟艾琳的死一樣,可能還有第三方人物存在,隻是我們不知道他們是誰。”


    討論到這裏,兩個人陷入短暫沉思。


    又有一輛小車通過, 一縷太陽光穿過兩邊樓宇,映在水泥路上,對麵整齊排列的小汽車身上,反射出鏡麵的光。


    “得等多久啊,”秦澤洋抬起頭,上下打量,“話說回來,這小子搞了不少錢,居然選擇富豪們才會來的私人醫院。”


    這時,手機響起信息進入的聲音。


    李景熙掏出來看了一眼:“好了,進去吧。”


    推開門,映入眼簾地便是黑白格子地磚,一直延伸到盡頭處的樓梯。


    勞森·波特本來站在櫃台位置,看到他們過來,徑直走過來:“我想,我應該跟你們先說聲抱歉,特瑞西因為身體原因,隻能見一個人。”


    李景熙看秦澤洋一眼。


    問題隻在心頭懸浮片刻,很快翻騰出一個答案:“我進去吧。”


    “要是他們為難你,怎麽辦?”秦澤洋問。


    李景熙冷靜地回:“不會,我有分寸。”


    秦澤洋不再吱聲。


    李景熙扶著扶梯,來到二樓的病房。


    在拐角處,布雷·裏斯特倚著欄杆,手裏捏著一根煙,沒點上。


    許是覺察到自己的動靜,他轉頭看過來,藍色條紋襯衫扭出曲線,熨帖整齊的領口卻幾乎紋絲不動。


    由於位置比較隱蔽,光線在眼角和鼻梁處投下陰影,隱沒他渾身透出的冷漠和冰冷,看起來異常不容易親近。


    “你好,李小姐。”裏斯特一本正經地打招呼,“我叫布雷·裏斯特。”


    “你好,裏斯特先生。”李景熙朝他笑了笑,“我來看福恩。”


    裏斯特說:“他剛醒來,腦子可能不太清楚,我帶你進去。”


    “謝謝。”


    李景熙走進病房。


    病房的環境跟顧氏的vip病房沒太大出入,隻是少了一個客廳,娛樂電子產品和病床設計在一處。


    福恩躺在床上,在看一部國內比較流行的電視劇,中文配音給人帶來熟悉的親昵感。


    他轉過頭,見到鮮花,驚喜地用中文說:“我叫護士拿花瓶過來。”


    李景熙笑了笑:“行啊。”


    過了片刻,護士拿了一個花瓶過來,甚至還體貼地放上水,然後轉身離開,輕輕帶上門。


    李景熙解開紮帶,把花束放進去。


    門外傳來勞森·波特的聲音:“剛才的護士,身材不錯。”


    “徒有虛表而已。”裏斯特不以為意。


    “飽一下眼福嘛,”勞森·波特有些遺憾地說,“看來上次失戀,對你打擊不小,讓你失去了欣賞異性的功能。”


    裏斯特平淡地說:“有趣的靈魂,千金難求。”


    勞森·波特似乎有些尷尬地‘哼’了一聲。


    “你要喝點什麽嗎?”福恩問,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花束中了。


    李景熙從門外收回神,朝福恩看著,毫不遲疑地說:“不用,我來是想問你和艾麗爾之間的關係。”


    福恩抬手按下暫停鍵,再次看向李景熙,娓娓道來:“我跟她是在一次漫畫展上認識的,她喜歡音樂,我喜歡電影。”


    “不管你從她那裏聽到過什麽,我必須告訴你,她天生就愛撒謊,做這一切,她都是自願的,我沒有誘導她,不是我對她有偏見,我說的是事實。”


    “但我不得不承認,她在音樂方麵是有天賦的,隻要給她一個機會,她能紅起來。”福恩說的話,有一種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老道,“普通人家的小孩,想成為受人喜歡的明星,很難,當她知道做什麽都需要錢的時候,她沮喪過很長一段時間。”


    他看著李景熙,“你能體會到那種無力感嗎?”


    李景熙點點頭,簡單地說了一個字:“能。”


    她經曆過,能感同身受。


    但她還是下意識在分辨福恩說的,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


    跟艾麗爾,傑森一樣,福恩本能知道該怎麽編故事。


    可能他並非有心欺騙,但有時候,人在麵對外麵的世界時,會不自覺地添油加醋,增加色彩。


    她要先讓整個故事成立,然後再從邏輯鏈裏找漏洞,至於其他沒有什麽作用的細枝末節,她沒有必要提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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