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笑了笑:“那就這麽說定了。”


    就在三人以為天氣會好轉時,呼嘯風聲透過車廂縫隙進來,隨著馬車進入汽車道後,演變得更加刺耳尖利。


    飛奔的鐵蹄聲震耳欲聾,穿過這空無一人的街道,不知什麽地方傳來輕微的隆隆聲。


    兩側建築體漸漸劃拉出線形,虛化成模糊的影子,速度快到像在乘坐高鐵。


    傅正卿坐在背對馬匹的位置,無法觀察前方狀況,於是偏頭看向玻璃外。


    “不是這個原因嗎?”安碩看向顧安和,說,“顧醫生,會不會是剛才的語言,出現了負麵詞匯?”


    顧安和立刻意會到他的意思,脫口道:“我們不會被凍死。”


    見沒什麽變化,又繼續補充,“現在的天氣很暖和,陽光充足,溫度適宜,很適合出行。”


    車內靜默片刻。


    風從遠處掠過建築體,發出狂野怒吼聲,廂體發出撲棱棱的聲響,仿佛快要散架一般。


    情況愈加惡劣。


    “也不是啊。”安碩撓了撓頭,“現在什麽情況?”


    顧安和搖了搖頭,他裹了裹身上的風衣,眉頭擰的更緊。


    傅正卿抬手拉上外衣上的拉鏈,兩手一抓,豎起領子。


    他扶了一下眼鏡,感覺臉頰被風吹的有點麻木。


    大腦產生一種錯覺:馬兒騰空而起,車廂懸在空中,仿佛他們和馬車一起在禦風而行。


    冷空氣從各個縫隙不斷湧入,一層白霧透過建築體不斷延伸彌漫,漸漸組成一道厚重的屏障。


    他回頭看了一眼。


    一個巨大的黑影擋在道路中央,擋住了光線,擋住了視野,就像在夢中經常發生的荒誕事件那樣。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後麵確定那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黑影。


    收回視線,他先看一眼安碩。


    安碩朝自己看了一眼,茫然地搖了搖頭。


    他又看向斜對角的顧安和。


    冷白光線清楚映在他臉上,被鏡片遮擋的瞳孔裏反射著微光,他的嘴唇微微有些灰白。


    ——顯然除了自己,他們也看到了眼前的反常現象。


    這一變故發生的太過突然,一時間,他們找不到妥帖的應對方法,於是隻能決定用一個最不能用的方式。


    他正色道:“我們這裏,人心不齊。”


    “再這麽走下去,肯定要進入黑霧,我們沒準會被什麽東西吞噬,或者,在吞噬之前,我們可能已經凍死了。”


    “我們四個人,三個是朋友,”他看著艾德,“艾德,這裏隻有你跟我們萍水相逢,我們無法估算你的內心世界,所以,在悲劇發生之前,我們必須采取一些措施,以減少人員損傷。”


    這句話後,車廂裏再次陷入寂靜。


    不用挑明,大家都知道,所謂的‘一些措施’,實質上隻有一條:除掉艾德。


    “not me……”艾德把【i:】的尾音吞回了喉嚨,聽起來有點心虛,“別對我動手,別傷害我……”


    他手足無措地摸著紳士帽,眼神明明沒有亂飄,卻給人一種毫無定焦的虛空感。


    傅正卿略微往後一靠,輕輕一挑眉:“我們動不動手,決定權在你。”


    聲音急迫中帶著威嚴、冷酷,讓人難以抵抗。


    自稱為馬夫的艾德,風衣在寒風中來回擺蕩,布料底下仿佛空無一物。


    傅正卿甚至開始懷疑,眼前坐著的,不過是一具骸骨。


    艾德搖搖頭,認命般說:“如果你們必須這麽做,那就做吧。”


    傅正卿伸手進口袋,見顧安和有話要說的樣子,沒把槍摸出來。


    “既然上了同一輛馬車,便是緣分。”顧安和看著他,心平氣和地說,“你把真正的想法說出來,或許我們能分析一下,”


    艾德眼眸微動。


    顧安和笑了笑,溫和地問,“你還好嗎?”


    “我挺好的,”艾德猶豫了一下,嚐試著解釋,“這個地方很神奇。”


    許是還找不到談話的方式,他絮絮叨叨的,“我希望自己做的是正確的,可我又不太確定,我怕我稀裏糊塗會害到很多人,可能我身體確實大不如前了,所以精神力也不行。”


    他顯然不太擅長說話,語序十分混亂,表達內容也很含糊,給人的感覺像在念誦經文。


    光線越來越暗,情況越來越危急,時間緊迫。


    傅正卿直接打斷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這個地方有魔力,”艾德慢慢說著,似乎終於知道該怎麽說,“心情這種東西,沒有一個具體的刻度表,隨著時間、場合的變化,感覺好還是不好,連自己也不一定知道吧。”


    他問,“所以,這種不確定的心情,也是恐懼嗎?”


    “人們對於心情的衡量確實不一樣,”顧安和沉思片刻,說,“有些東西,明明對身體有很大的害處,甚至會毒害人的精神,有人就是覺得用起來很舒服。”


    他舉了個簡單的例子,“比如,吸煙有害健康,但還是有很多人喜歡抽煙的感覺。”


    “對,”艾德興奮地說,“我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傅正卿終於明白過來:“所以現在這情況,並不一定是某個人的心情造成的,而是有人就喜歡這種地方。”


    “是的,”艾德點頭,而後又很快補充,“這個人不是我。”


    傅正卿落下眼睫,將所有情緒藏在鏡片後。


    該信他嗎?


    心裏立刻跳出一絲奇怪而抵觸的感覺,總覺得隨時會有一把槍頂在自己腦門上。


    信賴一個陌生人,除非他自己催眠自己,這種自我安慰般的自信,會給人一種阿q精神勝利法的盲目感。


    眼下這情況,車廂沒散架,大地沒裂開,白霧也隻是擋住了視線,而他們穿的根本不適合抵禦外麵更加淩冽的寒風。


    兩廂一比較,似乎也隻有信賴艾德這一條路可走。


    奇怪的是,相信的念頭一起來,車廂裏似乎也沒那麽冷了。


    ——也許,這就是相信的力量。


    於是他出聲詢問:“你來過很多次,知道怎麽穿過黑影?”


    “知道,”艾德的眼神堅定,絲毫沒有閃爍和逃避,“不要有任何雜念,也不要產生猶豫的心情,你們跟著我做,一定可以過去的。”


    “好,”傅正卿點頭,“我們會跟著你的指示行動。”


    艾德坐直身子,直視前方。


    馬車稍稍往左邊移動了一下,避開了街邊的障礙物。


    傅正卿不自覺地模仿艾德的樣子,坐直身子,仔細聆聽。


    “隆隆隆……”


    發動機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很遠,然後有一瞬間,又忽然靠得很近。


    好像有什麽東西,時而靠近他們,時而遠離他們,時而近在眼前,時而遠在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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