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忍不住要說髒話了。”澤洋的聲音明顯帶了一絲怒意。


    李景熙隻能聽到聲音,也不知道他真生氣還是假裝的。


    翟子安替他說出來:“去你的。”


    ——語調輕鬆自然。


    空氣靜默兩秒,緊接著,秦澤洋的笑聲響起:“嘿,真有你的。”


    李景熙盯著天花板,無聲彎了彎眉眼。


    接下來,室內短暫沒了說話聲音,隻有兩個輕重不一的腳步聲,一個朝門口方向去,一個走出了房間。


    ‘汩汩’水流聲,伴隨著遊戲音樂聲一起傳進來。


    這裏是臨時辦公樓的三層,改成了他們的臥房,靠門位置的四方桌上鋪著印花桌布,上麵放著各式藥盒,以及一個電熱水壺。


    這棟樓的隔音效果挺好,將馬路上的喧囂隔絕在外,不管是辦公還是休息,格外讓人心安。


    李景熙歪過頭,看向窗戶方向。


    木紋地板收拾的很幹淨,肌理清晰一直延伸到白色牆壁,往上便是一扇窗戶。


    窗戶開了一小道縫隙,有細微的風吹進來,稀釋著房間裏的複雜味道。


    ——不敢想象她嘔吐的時候,這畫麵在翟老師麵前,得有多可怕。


    明亮光線從窗玻璃投射進來,被白色木條分成六塊小格子,投射在白色牆壁上,能清楚看見上下飛舞的灰塵。


    天——亮——了!時間過去這麽久了嗎?


    意識到這個問題,她猛然坐起身。


    腦袋‘嗡’的一下,差點摔回床上。


    她虛弱地閉了閉眼睛,很快又睜開。


    想起當下的處境,她垂下頭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身上是昨天穿的棉質連衣裙,薄薄的黑白灰被子滑落在腰側,淩亂地往兩側鋪開。


    一顆心放了下來:雖說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吐,她還是預先做了防備。


    “哢噠”,水杯落在床頭櫃上。


    “起太急,”翟子安問,“頭暈了吧?”


    李景熙抬起頭,朝翟子安看過去。


    翟老師垂著頭,頭上劉海自然垂落,眼底布滿通紅的血絲 。


    可能因為在衛生間待太久的緣故,他的身上帶著一股不甚明顯的濕氣。


    灰色豎紋寬鬆羊絨外套披在身上,隨著他擺動的動作,清楚地把衣角的黃色汙漬送到眼前。


    許是聽到屋裏的動靜,澤洋重新走進門,來到翟老師身邊。


    李景熙拿過杯子,用舌尖試探了一下水溫,見不是很燙,喝了兩口後放下杯子。


    她試著動了動喉嚨,終於發出聲音,問:“他們三個人,走出無相界了嗎?”


    “腦電波監測顯示,他們沒有進入睡眠狀態,說明還在行動中,”秦澤洋反問,“怎麽了?”


    “我在夢裏和他們相遇了,還見到了一個人,”李景熙想了一會兒,才說出全名,“巴雷特·艾德·帕特裏克。”


    秦澤洋茫然地看著她:“他是誰啊,幹什麽的?”


    “西奧多招待我們那天,提到過這個姓氏,他因為進入無相界,差點沒命。”李景熙說,“昨天晚上,發生了同樣的情況,正卿叫安碩救了他。”


    頓了頓,她又說,“我聽到一半就離開了,不知道他們後續發生了什麽。”


    她沒有提自己被打的事。


    秦澤洋想了想,提議:“既然他是西奧多的朋友,我們跟西奧多要一下資料不就行了。”


    他一邊劃開手機一邊說,“我現在聯係他。”


    翟子安抬手按住他的手臂:“先別。”


    “你不會還在考慮他有沒有起床吧,”秦澤洋得意一笑,“他最好沒起床,我正好能把他吵醒,好好報一下仇。”


    “我不是這個意思,”翟子安謹慎地說,“這兩個人的關係,我們還搞不清楚。”


    他收回手,“我們先自己查一查,即使查不到,等老顧他們出來,確定不知道帕特裏克的身份,我們再問西奧多也不遲。”


    “也有道理,”秦澤洋說著收起手機,他朝李景熙說,“熙熙,你先起床吃早飯吧,我們煮了皮蛋瘦肉粥。”


    “我們去會議室了。”翟子安說著,和秦澤洋一同走出去。


    半個小時後。


    李景熙走進會議室,坐到長桌左邊位置。


    對麵,秦澤洋飛快敲著鍵盤,看她進來,朝她抬了抬下巴。


    翟老師正在翻閱新的檔案本,他一邊翻,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信息。


    他頭也沒抬,說:“這是布雷·裏斯特的檔案,他不是正式警察。”


    李景熙問:“類似於我們的輔警嗎?”


    “不一樣,輔警是合同工,”翟子安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看過去,“裏斯特按時間拿工資,算兼職。”


    秦澤洋也停下敲擊的動作,閑聊般提起他們:“這兩個警察,每次聽他們倆說話,我總有一種,馬上要聽力考試的感覺。”


    “南方那邊的口音。”李景熙說,“他們思想上比較保守,宗教意識也比較強。”


    秦澤洋吃驚地說:“還有這區別。”


    李景熙接上:“我也是聽到他的口音後,稍微查了一下。”


    “說起來,”秦澤洋咕噥著,“這一次卿哥他們進去的時間,好像有點久了,他們三個不會出事吧?”


    李景熙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緊了緊,沒有回答。


    是呀,確實有點久了。


    他還受了那麽重的傷,迎接他們的,會不會是一場暴風雨?


    不,她不應該這麽想,她相信他們,即便經曆非常可怕的事件,他們都能度過危機。


    “別烏鴉嘴。”翟子安瞥了他一眼。


    秦澤洋一怔,輕輕打了兩下自己的嘴角,表情嚴肅地“呸”了一聲。


    李景熙回過神,朝對麵兩個人笑了笑:“我相信他們。”


    秦澤洋快速轉了話題:“我找到照片了。”


    50英寸的大屏幕上,出現一張大合照,擠擠挨挨站了二十幾個人。


    李景熙指了指中間的位置:“就是他,不過他現在很瘦,跟照片裏長得不太一樣。”


    秦澤洋靠著椅背,說:“這個家族在商圈挺有名,他本人是個資深的養馬愛好者。”


    “我去塞浦路斯莊園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他,”李景熙沉思著說,“他從倉庫裏拿出來一個英式馬鞍,說是某個人給我準備的禮物。”


    “那是他的莊園。”秦澤洋皺了皺眉,“這不就說明,在那裏等你,是他預謀好的。”


    李景熙落了一下眼睫,沉思片刻。


    “這麽說來,那輛馬車也是他的,”翟子安說,“他用知更鳥引導我們去書店,特意透露艾琳的信息給我們,讓我們去找書店老板。”


    他緩緩地說,“他掌握的信息,雖然跟西奧多掌握的,可能不太一樣,但在數量上絕對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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