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房間。


    中間窗戶往右邊一點,立著一個一人多高的溫控貓窩,外層為透明材質。


    傅正卿站在貓窩前,撕開塑料包裝袋的口子,把貓條從圓形窗口遞進去。


    皮皮抬起頭,伸出舌頭舔著。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順手拍了一張照片,給景熙發過去。


    然後發語音:“我在喂皮皮吃東西。”


    手機屏幕上很快彈出一條消息,也是一張照片,裏麵是一長溜書名,下麵很快跳出四個字:我在看書。


    “‘東羽’作家,”他下意識問,“難道你看出什麽了,也想加入遊戲?”


    昵稱位置顯示:輸入中……


    兩秒鍾過去,五秒鍾過去,然後才跳出一句文字:我還欠你一十萬零三千二。


    傅正卿:“……”


    手機險些掉落,他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


    事實上,關於錢財方麵的問題,他們雖然沒有具體拿出來討論過,但在交談相處的過程中,他能稍微摸到一點景熙設定的邊界。


    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因為某個契機開始談論它。


    假設真到那個時候,他會把這種情況複雜化嗎?不會——隻要熙熙提問,他如實回答就可以。


    於是他又發一句語音:“過來再吃點?”


    這一次她也回了語音:“我很飽,一點也吃不下,剛才我聽到叔叔阿姨的聲音了,幫我跟他們問聲好。”


    他正想再說一句,餐廳方向傳來林雅甄的聲音:“正卿,過來吃飯吧。”


    傅正卿來到餐廳,坐到秦澤洋右邊,順手放下手機。


    餐桌為橢圓形,林雅甄和傅玉堂毗鄰而坐,安碩坐在右邊單人那一邊。


    “不叫景熙過來吃嗎?”林雅甄舀了一碗湯,隨口問道。


    “她吃過了。”傅正卿端起碗,“她讓我跟你們問聲好。”


    “她什麽時候有空,”林雅甄忽然提議:“我們一起約她吃個飯。”


    傅正卿“嗯”了聲,說:“一會兒我問問她。”


    秦澤洋正襟危坐,小口小口呷著一杯椰子汁,多人歡聚的場合第一次沒有他的聒噪聲。


    午餐很豐盛:蛤蜊炒芹菜、玉米燉排骨、蒜蓉生菜、青椒嫩牛肉……


    這其中有一碟香煎餃子,外皮呈金黃色,十分誘人。


    傅玉堂忽然站起身,走進廚房,在料理台前停下。


    “傅叔,”安碩問,“你要什麽,要不要我來找?”


    “找醋,”不等安碩起身,傅玉堂很快又說,“找到了。”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打開醋瓶,倒到白瓷小碟子裏,夾了一個煎餃沾上醋,送到嘴裏。


    吃完,他頻頻點頭:“很久沒吃你做的東西,廚藝越來越精湛。”


    他玩笑地征求意見,“等我以後回來長住,能每個星期過來蹭一頓飯麽?”


    “當然可以,”安碩微笑著點頭,“隻要傅叔你說一句,我隨時給你做。”


    傅玉堂爽朗一笑。


    這之後,餐廳裏短暫隻有筷子碰撞碗碟的聲音。


    傅正卿正在吃飯,覺察到林雅甄不時投過來的視線,戲謔地問:“媽,你有什麽事要吩咐我做?”


    “看你最近都瘦了,”林雅甄夾了牛肉到他碗裏,“多吃點。”


    傅正卿直覺她有話要說,隻是礙於澤洋在場,沒說出來,於是沒追著問。


    他朝秦澤洋掃一眼。


    秦澤洋看他一眼,沒等他開口,已經默契地點了點頭。


    一頓飯結束,秦澤洋找了個借口離開,安碩收拾碗筷,他們三個人來到沙發區域。


    傅玉堂和林雅甄坐在長沙發上。


    傅正卿先給他們沏了一壺茶,而後坐到左側單人沙發位置。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林雅甄思索片刻,鄭重地說,“我一直不太讚同……”


    頓了頓,她說,“你去管別人的閑事。”


    傅正卿身體微微往前傾,反問:“你們知道我們在做什麽?”


    “你來問吧。”林雅甄忽然轉向傅玉堂。


    “你們入侵過我的電腦嗎?”傅玉堂問。


    傅正卿沒有隱瞞:“我以為‘海甘村’的實驗,跟你們有關,所以調查了一下。”


    林雅甄一怔:“這可真夠離譜的。”


    傅玉堂捧著杯子,輕輕歎一口氣:“沒想到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


    他隱晦地問,“我跟你提示了那麽多次,你有沒有領會到一點?”


    傅正卿沉思片刻,聽出他爸不想讓他媽知道,也用模棱兩可的話回:“就是領會到了,才堅持到現在,要沒領會早就完了。”


    “別說這種喪氣話,”林雅甄嚴肅地說,“聽著很不舒服。”


    傅正卿有條不紊地接上:“做生意總有風險的,這一次去莫斯廷,收獲頗豐。”


    “生意到哪都能做,”林雅甄還是不能接受,她語重心長,“你可千萬別步了你二叔後塵。”


    聽到‘二叔’這個稱呼,傅正卿沉思著。


    以前他總認為自己和父母的關係永遠不會緩和,如今他竟覺察出他們在自己身上的關愛之情,因此也品出了他們在做某些決斷時的不得已。


    可能經曆太過深刻,讓他短短一年間,心理上完成了逆轉和翻盤。


    他對上母親那雙關切的眼睛,正色道:“知道了,我會注意分寸。”


    喝了會兒茶聊了一會家常,本來林雅甄想再待一會兒,但電話催來,於是準備離開。


    在樓梯拐彎處送別時,林雅甄正要開口,對麵的門開了。


    李景熙就站在門後,她神采飛揚,雙眼熠熠生輝:“林阿姨,傅叔叔,你們要走了?”


    “是啊,”林雅甄說著,握住李景熙的手,又鬆開,“我正想敲門。”


    李景熙輕聲說:“我聽到你們說話的聲音,出來跟你們道個別。”


    “我給你帶了禮物,在正卿屋裏,一會兒叫他給你。”林雅甄說。


    李景熙有點不好意思,但沒堅持,笑著說:“謝謝阿姨。”


    傅正卿笑了一下。


    林雅甄看傅正卿一眼:“你就該多笑,笑起來平易近人多了。”


    “我脾氣沒那麽差。”傅正卿無奈地說。


    “這話我不信,”傅玉堂接了話,“你脾氣像我,強。”


    “你們父子倆還顯擺起來了,”林雅甄看向李景熙,失聲一笑,“外麵冷,你們先回去吧,我們也走了。”


    “走了,別送。”傅玉堂拍了拍傅正卿胳膊。


    “慢點開車。”傅正卿說。


    等腳步聲完全消失,傅正卿走過去,笑著摟了她一下,問:“那些書,到底怎麽回事?”


    “他們又來了。”李景熙輕聲,“來抓你……和我了,如果不做好準備,我怕自己無力回天。”


    傅正卿沒有說話。


    他覺察到熙熙話中輕微的擔憂,好像是衝著自己來的。


    心裏知道最好的預防措施,就是不要讓自己陷入恐懼,因為一旦被恐懼誘導,本來良好的計劃很可能會釀成一場事故。


    景熙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他必須忽略這些壞的因素,解決問題時反應才能更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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