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幌通リ(美幌大街)。


    呼呼冷風淩厲地刮過臉頰,馬路兩旁的銀杏樹,樹枝盤虯伸展搖曳,隻剩零星黃葉掛在上麵。


    跟前麵路段不同的是,這裏的天空呈暗紅色。


    前方綠色信號燈閃爍。


    傅正卿走在人行橫道上,對麵是他和澤洋他們約定見麵的地點。


    入口處兩棟建築中間,有一塊很大的電子橫牌,紅色燈條繞著白色牌匾,字也是紅色的,上麵寫著:娛樂全鏈路一番街。


    右手邊這棟樓拐彎處,二樓位置有一塊電子廣告屏,此刻正在播放:愛のclub銷量排行版。


    屏幕裏跳出一段文字,除了一大串平假名和偶爾夾雜的中文,其中的英文字母和數字‘no.6’顯得特別醒目。


    緊接著,出現一個打扮精致的年輕男孩,男孩展開雙臂,靠著沙發背。


    傅正卿收回視線。


    他跨過最後一道白線,走了大概四塊防水磚,停下腳步。


    視線輕輕掃過周邊環境。


    在他所站的左手邊是一個飯店,右手邊是一個便利店,都開著門,裏麵坐著零星幾個人。


    視線再往裏麵去,霓虹燈和招牌錯落有致地分布著,交織出五光十色、紛繁複雜的空間。


    不用看懂上麵的文字,光從門頭便能判斷出大部分都是娛樂場所,有些招牌上甚至隱秘地寫著‘男性專用’或者‘女性專用’。


    便利店裏正在播放一首搖滾樂曲,歌詞聽不懂,身體卻有一種被節奏蠱惑著搖擺起來的衝動。


    好像有人在耳邊低語:很輕鬆,很快樂,跳跳舞,唱唱歌,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人生一切都完美了。


    頹靡而又放縱。


    待久了,等大腦鬆懈下來,‘不想改變’的念頭或許會成為一個最大的阻礙。


    而現實世界卻不是靜止的,它不斷在變化,在不經意間,就會發展成另外一種樣子。


    他不想這樣。


    傅正卿深吸一口氣,從思緒中抽離出來。


    身後傳來兩輛跑車呼嘯而過的聲音,而後又陷入短暫寂靜。


    沒過一會兒,身後傳來聊天的聲音。


    他轉身向後看去。


    路口變成了紅燈,有兩個男人穿過人行橫道,朝他這邊走來。


    發現他們並沒有注意自己的意思,他稍微往邊上挪動幾步,然後伸手進口袋,摸出時刻表:2時間13分。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鍾,三人還沒出現。


    他把時刻表放回口袋。


    沒過一會兒,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路口很快出現一個身影,是個女人。


    傅正卿粗略掃了女人一眼,很自然地收回視線。


    女人身材不是很高大,但很壯實,卡其色毛線帽壓得很低,上身穿寬大的灰色外衣,下身穿寬鬆長褲。


    腳步聲不疾不徐地朝自己過來。


    他再次看過去,仔細打量一眼,隨著距離靠近,臉部細節顯得非常清晰。


    女人站定後,用柔和的聲音說:“お客様,お酒はいかがですか?”


    傅正卿禮節性回複:“sorry,i don''t understand.”


    “wine,”女子用不是很標準的英語說道,許是怕他不明白,又加了一個詞,“alcohol?”


    “no,thanks. ”傅正卿婉言拒絕。


    女人看著他,嘴唇動了兩下,似乎還想繼續勸說幾句,最終沒有開口。


    她點了下頭,就在要轉身之際,傅正卿忽然出聲:“拿不到業績會有什麽懲罰?”


    女人下意識停了一下腳,回頭看著他,眼眸裏透著難以掩飾的吃驚。


    她垂下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妝扮,似乎在思考自己怎麽被看穿的。


    而後,她抬起頭,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傅正卿隨口給了個答案:“你的英文口音。”


    “哦,這確實可以,”女人回答他一開始的問題,微笑著說,“我的業績好著,再說,沒有業績也不會被懲罰。”


    傅正卿簡潔地說:“那就好,慢走。”


    這時,路上走出一個男人,穿著黑色夾克,那人漠然地看了一眼他們這邊。


    傅正卿看著他,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


    就像走在大城市的街道,陌生人之間彼此不小心對上視線的感覺,會有那麽一點疑惑,但彼此都不會開口詢問。


    女人表情頓時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她又重複一開始的話:“お客様,お酒はいかがですか?”


    傅正卿收回視線,很幹脆地搖頭。


    夾克男人走進便利店,在裏麵拿了一瓶水,很快又走出來,他一邊往回走一邊垂頭喝了一口。


    腳步聲很快消失。


    “既然你不想要,”女人說,“那我先走了。”


    傅正卿靜靜地站著,伸手進口袋,摸了摸澤洋的釘子。


    女人大踏步往回走去,步子比先前大了很多,動作也很敏捷,走姿和身形搭配在一起,有一種古怪的違和感。


    這時,街道裏麵再次出現腳步聲,即使沒看到人,他也知道是安碩他們三人提前回來了。


    “燕蘭姐,你怎麽會來這?”安碩的聲音傳來。


    “什麽?”女人吃驚地問。


    安碩和煦地說:“你不是燕蘭姐嗎?我幫你提過箱子。”


    傅正卿提高聲音:“攔住他們。”


    女人的反應非常快,她猛地朝街道裏麵跑。


    安碩和宗村拓海終於出現在視線裏。


    女人想衝過去,安碩飛快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帶她回來的過程,差點把她外套給扯掉。


    眨眼間秦澤洋出現,他左手抓著男人的肩膀,右手利落地從男人腋下掏出一把手槍,裝模作樣頂住他的太陽穴。


    夾克男人被他拽的步履蹣跚,踢到了路邊的塑料袋,袋子散開來,散落出一堆零食袋子、飲料罐和紙殼子。


    便利店和飯店的服務生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飛快關上門。


    女人用顫抖的聲音叫道:“你們想幹什麽?”


    傅正卿往前走了幾步,到他們麵前後,開門見山地問:“你跟藺燕蘭什麽關係?”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女人看著他,語氣有些莫名其妙。


    傅正卿看著她,態度和藹可親:“如果不想丟掉現在的身份,就好好跟我們說說。”


    “快說!”安碩嗬斥。


    “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女人嚇得花容失色,“你們肯定搞錯了,我隻是長得有點像你們說的那個,那個什麽藺、什麽燕蘭。”


    傅正卿掏出釘子,在手裏把玩兩下,然後用釘子戳了戳自己的手指尖:“我不太想用其他手段,你也不想吧?”


    宗村拓海一會兒看看傅正卿的臉,一會兒又看看他手裏的釘子,做了很大努力,終於在心裏接受傅大總裁的新形象。


    女人看著釘子,嘴唇哆嗦了一下。


    她耷拉下眉眼,用征求的眼神看向男人。


    “喂,不要磨蹭了,”秦澤洋開口道,“時間寶貴。”


    男人略一皺眉,很快鬆開,用『東羽』語低聲說:“告訴他們。”


    “這是我在路上隨機看到的人,”女人看向傅正卿,“我思想力比較強,能變成任何人的樣子。”


    傅正卿重複道:“思想力?”


    “是的,”頓了頓,女人又說,“你要不相信的話,也可以試試,如果你們四個人裏麵,有人思想力很強,馬上能變成其他人。”


    四人短暫陷入沉思。


    大概兩三秒鍾後,傅正卿微微一笑,打破沉寂:“謝謝,半個小時後,來便利店領槍。”


    話音一落,安碩和秦澤洋幾乎同時鬆開手。


    倆人便如受驚的小鹿般轉身往街道跑,慌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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