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晃晃悠悠到了甘家老宅,甘梨迫不及待地跳下車,招呼著甘家兩兄弟將東西搬下來,喜滋滋的進了院子。


    甘明理在染坊關了兩日,如今一回來,看見熟悉的家,眼眶不由得熱了,跟在妹子身後大步往裏走,一邊走,還一邊大聲的招呼家人:


    “爹、娘,媳婦兒,我回來了!”


    裏頭的人一聽這聲音,紛紛衝了出來。


    趙氏看見丈夫平安無事的歸來,心中的激動無以言表,忍不住衝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又哭又笑的道:


    “你可嚇死我了!還好回來了,你怎麽樣,他們有沒有打你?那些殺千刀的!”


    甘巧也跟她娘一起,撲上去抱住她爹,哭得好不可憐,甘泉也走了過去,眼眶亦是紅了。


    甘明理手足無措,嘴角卻已經不知不覺的翹了上去,不停地安慰妻兒:“我什麽事都沒有,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哪裏好好的?分明都瘦了!”趙氏心疼的道。


    其他人看到這樣的情形,都十分動容,唯有慢悠悠踱步而出的孫氏,眼神卻落在了他們提進來的東西上頭。


    “哎喲,瞧你們拎了這麽多東西,夠沉的吧?我來我來。”孫氏一邊說著,一邊從甘梨手上將東西接過去。


    甘梨見她的眼睛恨不得透過外頭裹著的那層布,看到裏頭的東西,十分無語,一把將包袱從孫氏手上奪過來,皮笑肉不笑的道:


    “不用麻煩二嫂,我能提得動。”


    隨後無視了孫氏難看的臉色,直接招呼大家:


    “大哥回來可是大喜事,大嫂,你快別哭了,快進屋,瞧瞧我給你們買了什麽好東西?”


    甘梨一嗓子喊出來,甘家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他們提著的兩個大包袱。


    甘老太驚訝的道:“這都買了些什麽?這麽多。”


    甘明義忙道:“是新衣裳!小妹給我們全家都買了新衣裳,一人買了三身呢,可好看了,趕緊來試試,人家說了,如果不合身,回頭還能去換!”


    “一人三身?這麽多?”


    甘老太驚得目瞪口呆,下意識的替女兒心疼銀子:


    “這麽多衣裳,得花多少銀子?你也真是……一人買個一身也就夠了,哪裏穿得了那麽多?”


    甘梨笑著安慰道:“一人一身哪裏夠換洗的?娘,買都買了,你就別心疼了,趕緊過來試試,看我給你挑的合不合身?”


    孫氏聽說衣裳也有自己的份,本來十分高興,可是一看那些布料,竟然隻是普通的棉布!


    甘梨將製冰的方子賣給趙老爺,一定掙了不少銀子,卻隻給他們買了這種衣裳,而不是綾羅綢緞?這也太小氣了!


    再聽到甘老太說的話,忍不住道:


    “娘,您真是白替她心疼,她掙了那麽多銀子,買兩身衣裳怎麽啦?別忘了,從前我們一家子節衣縮食,省出來的銀子可是都給她了!”


    說著,她又轉頭看向甘梨,撇著嘴道:


    “還有,也不是二嫂說你,隻是你都掙了那麽多銀子了,就給我們穿點兒這種破衣裳?不說穿金戴銀,好歹也得買兩身綾羅綢緞吧?就這種料子打發我們,也太小氣了。”


    屋裏原本熱絡的氣氛,瞬間就冷了下來,眾人都轉頭去看孫氏,後者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一點兒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甘明義見狀,氣得不行!


    今日小妹買衣裳時,也不忘了買孫氏的,他心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還很是高興,心想,媳婦跟小妹之間就算有些誤會,但看到小妹給她買衣服,定然也會感動。


    沒有想到,他真是想多了,人家不僅沒感動,還嫌棄上了?


    他怎麽娶了一個這種不知好歹的玩意兒?


    甘明義又是生氣,又是尷尬,衝著她罵道:


    “咱們鄉下人家,穿什麽綾羅綢緞?下地幹活兒一下就刮壞了,哪裏比得上這個結實又舒服?”


    孫氏聞言,撇了撇嘴,陰陽怪氣道:


    “瞧你說的,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下地幹活兒?小妹她現在可是財大氣粗,咱們哪兒還需要種地啊!她那銀子,怕是幾輩子都花不完吧!”


    甘明義被她這副貪得無厭的嘴臉氣得七竅生煙,剛想開口,卻被甘梨攔了下來。


    甘梨似笑非笑地看著孫氏,那眼神看得孫氏心裏直發毛,卻還是梗著脖子硬撐著。


    “二嫂這話說的可真有意思,我賺了銀子給大家買新衣裳,你不感激也就算了,怎麽還挑三揀四起來了?


    再說了,我賺的銀子怎麽花是我的自由,花不完,就算我拿去扔水裏聽個響,也跟你沒有半文錢關係吧?怎麽著,你還惦記上了?”


    孫氏被甘梨懟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眼看占不著便宜,她眼珠子一轉,立馬換了個話題,開始哭天搶地起來:


    “我的兒啊!霖兒啊!都是娘沒用,讓你跟著受苦!你看看人家甘甜,吃香的喝辣的,還有新衣裳穿,你呢?


    你連學都上不了!你也別怪娘,當初娘也幫你爭取過,可誰讓你命不好,比不得別人得人心,有人疼啊!”


    “夠了!”一旁沉默不語的甘老頭,聽她又要翻舊賬,氣得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聲道:


    “這事兒上次不是說清楚了麽?你甘霖根本上不了書院,就算有銀子,他也是進不去,跟阿梨有什麽關係?”


    孫氏卻道:“是我記錯了,我之前就不是想讓霖兒上書院,是想先讓他去學堂的……


    再說了,不論是書院還是學堂,總歸不都是沒有銀子麽?可憐我的霖兒,這些年盼著上學,眼睛都盼直了,也不敢吱聲啊!”


    她這般強詞奪理,將甘老頭堵得直瞪眼,卻絲毫沒有辦法。又看了一眼沉著臉站在一旁的小孫子甘霖,他雖然什麽都沒說,可臉上的恨意卻分明表示他讚同他娘說的,也在記恨自己沒上學堂的事情。


    看到這裏,甘老頭心中頹然,一時不知該怎麽辦了。


    甘明義見妻子不停地鬧,又羞又惱,還想動手,卻被甘梨拉住。


    甘梨衝著他搖了搖頭,隨後對孫氏說道:


    “看來今日,這事兒不說清楚是不行了,否則將來一輩子都得頂著個害得咱家出不了狀元的大鍋。二嫂,你不就想讓甘霖去上學麽?好,我送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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