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娟尖聲叫罵著,然而回應她的隻有更加寂靜的院落和那些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聲。


    趙娟絕望地拍打著陳家的大門,可那扇薄薄的木門,此刻卻像是一堵冰冷的牆,無情地將她阻隔在外。


    她開始後悔,後悔自己剛才太衝動了,為什麽要和那個老虔婆一般見識?為什麽要與陳大年爭吵?


    現在趙家沒了,要是陳家也不收留她,她又能到哪裏去?


    想到無家可歸的淒慘處境,趙娟心裏頓時慌了,她伸出雙手慌亂的拍著陳家的門,早就沒了方才的硬氣,而是求饒道:


    “大年,我錯了,你放我進去吧,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趙娟的聲音裏帶上了哭腔,她不顧一切地哀求著,希望那個曾經對她百依百順的男人能夠心軟。


    陳家院內,陳大年聽著那拍門聲,臉色陰沉。


    倒不是因為趙娟罵的那些難聽話,而是因為他想起了在趙家被搜身的時候,那個官差說的話。


    之前他還沒有想明白,倒是之前那個官差的話提醒他了。


    ‘趙老爺都被抓了,你是他的女婿,這秀才身份保不保得住還另說……’


    陳大年回想起這話,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啊,趙老爺的事兒看似除了抄家之外,沒有牽連別人,可是自己身為一個秀才,要是有一個被流放的嶽父,臉上豈能光彩?


    往後功名之路上,豈不是憑空多一塊絆腳石?


    陳大年看了一眼那被拍的砰砰響的門,幾乎立刻便下定了決心,轉身向屋裏走去。


    他徑直走到桌子旁,拿起筆墨紙硯,奮筆疾書起來。


    呂婆子看著兒子的舉動,有些不解:


    “大年,你這個時候寫啥東西?那瘋婆子在外頭叫罵,平白壞了咱們的名聲,我看要不報官將她抓走得了!”


    陳大年卻懶得理她,他將剛寫好的東西吹幹,又直直的走到院門口,猛地拉開了門。


    求饒認錯的聲音戛然而止,趙娟看著打開的院門,心中一喜。


    “大年!”她頓時麵露喜色,正要撲進陳大年懷裏,卻被他一把推開。


    趙娟踉蹌幾步,不可置信的看著陳大年:“你做什麽?”


    陳大年將手中的紙甩到趙娟的臉上,冷聲道:“你自己看看吧!”


    趙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她伸手去接時,紙張已經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她隻得彎腰去撿,卻見上麵赫然寫著兩個大字:休書!


    當看見這兩個字時,她腦子裏‘嗡’的一聲,險些栽倒在地!


    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趙娟雙眼含淚,淒淒切切的看著眼前的人,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


    “你,你要休了我?”


    她怎麽也不相信,前幾日還對自己甜言蜜語的陳大年,今日竟然要休了自己!


    “沒錯。”陳大年冷笑著。


    “你之前明明說你有多愛我,如今你竟然要休我?”


    甚至方才在趙府,抄家的消息才傳來的時候,他都還在她身邊安慰著她!


    趙娟想不明白,怎麽剛回了陳家,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思緒正亂的時候,她看見院子裏幸災樂禍的呂婆子,腦海裏有什麽劃過,她覺得自己找到了陳大年突然轉變態度的原因,指著呂婆子厲聲道:


    “是她!對不對?定然是這個老虔婆,從前她就總是看不上我,現在也要讓我不好過!”


    她這話讓呂婆子心中一驚——這小寡婦怎麽知道自己從前看不上她是個寡婦?難怪明明沒得罪過她,她卻不帶自己上趙家享福去呢!


    而陳大年看見趙娟這胡攪蠻纏的樣子,心中厭惡至極,更嫌她蠢。


    自己從前之所以討好她,皆是因為趙家的錢財,如今趙家倒了,什麽都沒了,自己不跑,難不成等著被連累嗎?


    當然,這話他卻是不能說的,於是他冷哼一聲,大聲的叱責道:


    “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麽?你看看你如今的態度!你既與我結為夫妻,我娘就是你婆婆吧?你卻對她呼來喝去,動輒辱罵,這可是作為兒媳的態度?


    俗話說,自古忠孝難兩全,既然你看不上我娘,我也不能讓她老人家受委屈,那麽便隻能跟趙小姐兩清了!”


    “你……”趙娟氣得渾身發抖,卻無力反駁,畢竟這起事端原本就是因為她跟呂婆子吵架才引起的。


    而呂婆子看著兒子的背影,卻是感動的眼淚汪汪,覺得兒子沒白養!


    倒是將之前自己斷腿尚未養好,而陳大年卻擔心來照顧她會引起趙娟的不快,所以隻能艱難行動著照顧自己照顧自己的事情,忘了個一幹二淨!


    而那邊,陳大年看著周圍看熱鬧的人們,還在真情實感的扮演著大孝子。


    “各位鄉親們也看見了,趙娟她不孝婆母,我作為兒子決計不能容忍!


    我今日在此請鄉親們見證,我陳大年已經休妻,從今往後,我跟趙娟再無瓜葛,她做的事都與我無關!”


    然而,縱使他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但是街坊們也都不是蠢人,加上之前的前車之鑒,瞬間便看破了陳大年打的什麽算盤。


    周圍看熱鬧的街坊看著趙娟的眼神也從鄙視到同情,最後忍不住罵起陳大年來:


    “呸,裝得跟大孝子似的,之前你娘斷了腿,打不上來水,還得求我們幫著打水的時候,你這個大孝子去哪裏啦?”


    “沒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說白了不就是覺得人家趙家落難了,你撈不到好處了,所以才翻臉不認人了!”


    “就是,當初你為了攀附趙家,拋棄妻女,現在人家趙家落難了,你又落井下石,真是狼心狗肺,負心薄幸!”


    陳大年聽著這些指責,臉色鐵青,想要反駁,可是一張嘴又哪裏敵得過那麽多張嘴?最後隻能掩麵而逃,連門都顧不得關了!


    呂婆子一瘸一拐的上前關門,卻被趙娟用力抵住了門,她沒法兒,隻能叫孫子來幫忙:


    “耀祖快來!將門關上,否則讓這女人進來,她準得賴著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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