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淡然一笑,清淡的眼神也隨著那盞花燈漂流到遠方,良久,那清冷沙啞的聲音才刷過北淩辰的耳畔,“我沒有什麽願望可以許。”


    北淩辰頓時一怔,黑眸裏那道細碎的流光漸漸的停滯了下來,有些恍惚的望著緩緩流逝的江水……


    “我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自己去爭取,信佛,倒不如信我自己。”


    冷冷的江風拂來,拂動七夜那黑色的袍角,良久,她才淡淡解釋了一句。


    “我當初也跟你一樣這麽想著,後來,倒是寧願相信這盞小燈能承載一些期許,希望她在那邊能過得好。”


    北淩辰神色突然有些暗淡了下去。


    七夜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誰了,指的當然是他的母妃——賢妃!


    賢妃當初隻是一個皇後身邊的一個婢女,她跟皇後好像來自於同一個地方,後來被皇帝看上並且寵幸了,在皇後的支持之下才被先皇封為賢妃的。


    聽說皇後跟賢妃姐妹相稱,姐妹兩的情誼很深,皇後仙逝之後賢妃也自行了斷追隨她而去了。


    大夏上一代的後宮的事情一直都是一個巨大的謎團,各種版本流傳到民間,你也不知道到底哪一種傳言才是真的。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地獄天堂總有自己的去處,你的祈禱並不能為她改變什麽,隻有你自己過的好,才是對她最大的回報。”


    七夜並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人,思量了一下,終於也隻有說出這麽一番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安慰的話。


    “我有時候甚至很恨她,恨她在乎那兩個人遠遠超過了在乎我。我甚至曾經問過她,我究竟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北淩辰眼底拂過了一道淡淡的哀傷,溫潤如玉的嗓音裏也染上了一道傷感,“是不是覺得可笑?被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樣質疑了!”


    “母妃是一個卑微到塵埃裏的女人,她既想愛卻又不敢愛,對皇後心存愧疚,所以對父皇愛得卑微,對皇後也是……她一直把自己當成了拆散父皇和皇後的罪人,就連當初陛下遠去西楚做質子,她也……”


    北淩辰那哀傷的眼底染上了一些迷茫,望著遠處還在孤獨的搖曳飄蕩著的蓮花燈,聲音很是苦澀。


    “小時候總以為母妃不喜歡我,是因為我不夠優秀,所以我比別的皇子公主更要付出一倍甚至很多倍的努力,努力的讓自己做到最優秀,這樣,父皇看到了會很高興,他高興了,母妃也就高興了。可惜的是,父皇似乎從來都沒有愛過母妃,他的心早就被皇後一人獨占了,再也沒有辦法將一丁點的愛施舍給母妃或者其他的妃子。後宮的妃子大多都是因為平衡朝堂的力量才被父皇收入後宮的,雖然會寵幸,但是卻從來都不會多看上一眼,差點忘記了皇後娘娘高高在上,是多麽狂傲強勢的一個人,原本讓她接受這樣的感情,本來就已經很不容易,然而……得不到父皇的愛,母妃便是日益變得暴躁了起來,在別人的麵前,我是大夏高高在上的四皇子,而私底下,我卻是母妃的發泄怒氣的玩物……”


    七夜沒有想到這北淩辰竟然會將他的私事講與她聽,更不知道原來麵上風光無限的他心中竟然還藏著這麽一段辛酸的過往。


    “所以我恨她,特別的恨,她死的時候我甚至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父皇把我關在暗室長達一個月讓我好好反省,可是我我越反省就越覺得自己恨她!直到後來,陛下告訴我一些事,我才明白,其實這不過是母妃保全我的辦法而已,她跟皇後都是……都是……後來,我才明白為什麽母妃讓我誓死效忠陛下,因為……因為隻有……隻有他……才能上那裏……將她們解救出來……而,陛下似乎也一直都在為這件事情堅持著……”


    北淩辰浸在冰冷的江水中的雙手徒然收緊了,黑眸裏迸射出了一道堅決而冷銳的光芒,俊美的臉上充滿了憤怒,而往後便是沒了聲音。


    然而,七夜也沒有出聲,她向來都是一個很好的聽客!


    北淩辰也不明白自己今天就是中了邪了,竟然將這些話,將這沉寂在自己心底很多很多年的秘密講與這個根本就是冷漠無情的女子聽,他掃了她那清冷的容顏一眼,竟然發現她依然還是那麽神色淡淡一片,星眸裏也是沉寂冷漠無比!


    ‘咳咳!咳咳!’一股腥甜倏地的往上冒,北淩辰臉色頓時蒼白無比,連忙收回了眼神,努力的將喉嚨深處的那股腥甜壓製下去,可是卻是徒然的——‘噗!’一道血劍從口中噴了出來,往江麵吐了去,北淩辰那身子便是微微一震,吃力的站起身,身子搖搖晃晃的,眼看就要往江裏栽了去——七夜那沉寂的眸子裏閃過了一道淡淡的悵然,這番仇恨燃燒的樣子出現在北淩辰的身上倒是讓她分外的意外,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己的故事,這北淩辰,想必也是一個承受著極大的痛苦硬是堅強的挺過來的人!


    素手輕輕的扶住了那搖搖晃晃的身子,此刻的北淩辰居然顯得特別的脆弱了起來,整個人的重量幾乎都落在了七夜那瘦弱的肩膀上,七夜扶著他到旁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抓過他那手腕為他把脈,頓時,秀眉微微皺了起來……


    “你走火入魔了!”


    七夜一把脈就知道,北淩辰應該是正在修煉一種奇功,而連這樣的功法本身就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北淩辰那深眸之中微微染上了一些紅光,隱忍著巨大的痛苦。


    七夜淡淡的垂下了眼簾,思量了一下,終於還是迅速的出手,飛快的點住了他的兩個穴道,從衣袖裏取出了一顆凝香丸,玉指一彈,那藥丸便往北淩辰口中彈了去,輕輕一拍,北淩辰被迫咽了下去。


    做完了這些,七夜才飛快的從衣袖裏取出了布卷,攤開,微弱的暗光之下,那一排排的銀針正閃爍著銳利的冷芒!


    準確的取過一根根銀針迅速的刺入了相應的穴位之中——沒一會兒,一道黑色的血劍又從北淩辰的口中吐了出來,那蒼白的臉色隱約才緩和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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