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風波不停,蒼穹墨雲密布,翁伯立於水麵之上,拿出掛在腰後的酒葫蘆,將酒水緩緩倒在海中。


    醇厚酒香隨風蔓延,很快便被海浪打散。


    翁伯將最後一口酒灌進嘴中,略顯潦草的雜亂發絲被酒水打濕,他忽然開懷暢笑起來:


    “與兄滿飲此杯,今朝夙願了卻,當歸去也!”


    言罷,酒葫蘆在翁伯手中化作灰燼,他眉宇間的淡漠消失不見,多了幾分暢快跟恣意。


    陸斬看著這幕,神色平靜,他跟翁伯相識不久,卻知翁伯乃極為灑脫恣意的劍客。沒能親手斬殺老蛟,或許是遺憾,但絕不是心結。


    “多謝。”翁伯轉身看向陸斬,雙眸滿是笑意:“我輩修仙多為執念,執念已無,以後隻為逍遙。陸少俠,希望你也如此,心無所累,隻求快活。”


    塗山世玉身姿高挑,一襲黑袍頗為英姿颯爽,那張臉蛋美而不妖,清澈的眸子裏帶著幾分探究。


    隨手將守門的蝦兵拍成蝦滑,再把蟹將拍出黃,全都裝進口袋裏,陸斬一路行至龍窟深處。


    陸斬眨了眨眼,這倒是個很好的總結。


    “……”


    就算被她認出,大家不過是明牌玩而已。更何況,青丘世玉未必知道,吸收萬妖王力量的人是他陸斬,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就算感受到他身上的萬妖王氣息,也未必如何。


    “你也認出來了?”陸斬若有所思:“看來我沒猜錯,就是青丘世玉。”


    說著,薑凝霜坐在陸斬身側。


    陸斬大概看了幾頁,便將這門秘籍收起,準備帶回去研究研究,又搜刮一番後,這才回了仙夢舟。


    簡而言之,學會後能將人的元神從體內抽出,硬生生煉化。


    塗山世玉抬了抬手,道:“我原以為你腹背受敵會分身乏術,可現在看來,方才就算我不出手,你也遊刃有餘,不必言謝。隻不過…”


    讓她現場看薑凝霜那樣…似乎…也不是不行?到時可以好好嘲諷薑凝霜。


    陸斬看著她,並未立即回答。


    陸斬挑眉:“隻不過?”


    思緒間,陸斬順著燼海龍君殘留的妖氣,來到一座石窟洞穴前。


    仙夢舟乘客已經蘇醒,但對於剛剛的戰鬥卻一無所知,掌舵手穩健前行,即將駛離燼海深海區域。


    塗山世玉並未多言,見戰鬥已經結束,也不願意多留,轉身欲走。


    薑凝霜撇了撇嘴:“嗤…誰願意看似的,又不是沒看過。”


    哪像薑凝霜,說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知道害臊。


    “……”


    陸斬連忙握住淩仙子的手,知道她這是惱羞成怒了,打圓場道:


    “那事我已經收拾過她了,你若是覺得心底不忿,你留在這裏看她,這樣就公平了。”


    這本秘籍古樸破舊,裏麵還有燼海龍君做的各種筆記,可見對方正在練習。


    淩皎月知道跟薑凝霜吵不出道理,她猛地收劍,轉身就走,聲音冷冰冰的:“今晚讓她跟你雙修吧!”


    修體的妖魔固然強,可是大都強橫在肉體,妖法略顯遜色。隻要肉體強過對方,戰鬥還是很簡單的。


    她這些年很少生氣,師尊將她養成淡漠的性子,可是自從跟陸斬一起後,她的情緒波動大了許多。


    若是被青丘世玉認出,看她喬裝改扮當陸斬丫鬟,悄悄前往南疆,還要順帶給陸斬暖床…譽滿天下淩仙子成了暖床丫鬟,這事兒怎麽說都不好聽。


    修者滴血重生的原理,是元神意識猶存,所以能夠重生…但若是將元神全都煉滅,便徹底絕了滴血重生的可能。


    塗山世玉頭也未回,聲音清脆爽朗:“本就萍水相逢,何須問彼此姓名,神秘點不好嗎?大叔。”


    薑凝霜看了看陸斬,不自然地夾緊腿,想說還有點兒疼,但見陸斬已經躺在床上,似乎沒有那個意思。


    淩皎月下意識挺直腰板,本能地想要證明自己,可是挺了半晌才發現挺也沒用,隻能冷聲道:“無恥!”


    薑凝霜頭次見到陸斬如此規矩,以前陸斬在她麵前一直不規矩,甚至有些猴急。


    “煉魂大法…”


    淩皎月甚至想狠狠地在薑凝霜胸脯上打一巴掌,讓她知道厲害,可她做不到如此輕佻,隻能作罷。


    淩皎月微微一怔,而後忽然皺起眉頭,指著薑凝霜道:“你…你胡言亂語什麽?!”


    身為青丘帝姬,她的實力毋庸置疑,所謂的“肉體力量有限”,也隻是相對而言,此時固然驚訝,卻不多。


    淩皎月輕聲細語,忽然想到陸斬剛剛的提議。


    ?


    陸斬眼看兩人吵嘴,適時出來打圓場:“別吵啦,剛剛打完架,休息會兒。”


    ……


    塗山世玉欲言又止,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如何煉體的?我也算是個武修,但肉體力量有限。方才你憑借肉身力量便能硬撼妖魔,可見體魄很強。”


    翁伯對這位謙虛又善談的晚輩實在喜愛,他拍了拍陸斬肩膀,看向不遠處的塗山世玉,目光帶著幾分打量。


    “?!”


    對於貧困潦倒的修仙者而言,搜家是必須的。


    陸斬啞然失笑,雙眸卻多了幾分沉思。


    雖說她現在易容,可習慣跟氣息很難改變。


    “你這身段兒,就這副打扮,跟在觀棋身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他奶娘。”


    倒也沒有撒謊,不熟確實不熟,但如果打照麵的話,淩皎月擔心被對方認出來。


    識海中,七個妖魂排排站。


    “做事比誰都大膽,偏偏還死要麵子,你這人確實是有點離譜。我不要臉,我不在意這些,被發現我也心甘情願,我就是願意跟著觀棋。”


    陸斬本想進入識海看看收獲,感受到後背傳來的觸感,略微思索後,還是轉過來身…


    淩皎月眼神閃爍,淡淡道:“我年幼時曾跟隨師尊遊曆過青丘,跟塗山世玉有段交情…但不是很熟。”


    陸斬知道淩仙子顧慮,笑道:“咱們的事情早就傳遍了,你還在意這些?”


    可若是碰到主要修真炁法術的妖族,打起來便沒有這麽簡單,仙法對拚更耗費真炁。


    ?!


    薑凝霜眨了眨眼,瞬間來勁了,她雙手叉腰挺了挺胸膛,毫不留情地反駁道:


    “有些東西可以不用,但絕對不能沒有。更何況,你說我是觀棋奶娘,我也確實能是。”


    龍窟建造頗為複雜,陸斬邊走邊搜刮。


    薑凝霜平常也不好意思這麽說,可是吵架時候就容易口不擇言,她晃了晃,道:


    “我就知道你嫉妒!嫉妒也沒有用,脫了衣服也比你大。”


    陸斬點頭:“運氣好,若是碰到狐妖一類,估計更難對付。”


    如果塗山世玉察覺到他身上的萬妖王氣息,應該不會那麽幹脆地離開。


    淩皎月鬆了口氣:“那就好…”


    陸斬經曆大戰後略顯疲憊,薑薑這幾天備受摧殘,他也不忍繼續放縱,便道:“睡覺吧,到了南疆再說。”


    淩皎月覺得陸斬有些意猶未盡,笑道:“這些老妖怪,不知道躲在山裏修煉多少年,平時很難碰到。這回若不是燼海這頭老蛟,恐怕聚集不了這麽多妖魔…觀棋,剛剛忽然出手的那女子是青丘帝姬麽?”


    這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


    她差點被陸斬帶歪!


    翁伯大笑道:“天地之大,自有容身之處,若是有緣,自會再見,告辭!”


    薑仙子上下其手摸索半晌,確定陸斬沒有缺胳膊少腿後,才鬆了口氣:“沒事就好,剛剛實在太凶險了,還在那些妖魔的妖法手段不多。”


    起碼應該多幾分探究才對。


    陸斬挨個查看,在置物架上看到一本奇怪的書籍。


    陸斬望著她晶瑩的雙眸,認真地道:“風靈月影煉體術就是這樣子的,你沒接觸過,所以不會明白。”


    房間裏隻剩下兩人,氣氛立刻就稍顯安靜。


    翁伯並未回仙夢舟,他踏浪而行,左手負在身後,步伐從容不迫,空蕩蕩的右袖隨著海風飛卷,朝著大海深處而去。


    薑凝霜覺得淩仙子事多,嘟囔道:


    陸斬隨意翻閱兩下,眼睛隨之亮起,這是本十分陰邪的功法。


    言罷,陸斬便閉上眼睛,想進入識海,看看老蛟龍的記憶。


    造化境妖魔渾身是寶,暫且不提其他,僅僅是妖屍便是寶藏。


    薑凝霜眨了眨眼,覺得不對勁,追問道:“觀棋,不是要雙修嗎?”


    薑凝霜裏頭穿得很少,外袍一脫,飽滿胸襟便沒了束縛,她從後麵抱住陸斬。


    翁伯跟陸斬並肩而站,望著塗山世玉的背影,有些失神:“她來頭不小,本想讓你們結交一下,到了南疆能有點幫襯,看來沒希望了。”


    “……”


    陸斬不敢篤定,道:“我已經隱藏萬妖王跟神火精粹氣息,對戰時用的也是純粹的武技,她也許沒有察覺到…”


    “看來…我還需要曆練。”


    一望無垠的海麵,塗山世玉背負長槍,一襲黑袍隨風獵獵作響,她的雙眸緊緊盯著陸斬,似乎帶著幾分探究。


    意識到這個念頭,淩皎月猛地吸了口涼氣,快步走回房間。


    “那能一樣嗎?”淩皎月難得翻了個白眼,別有風情地說道:“若是堂堂正正跟你走江湖,這沒什麽。可若是喬裝改扮被人發現,那就不同了。”


    不管是塗山世玉亦或者是翁伯,大家皆是萍水相逢,若是有緣自會再見,若是無緣,就算相交再深也沒有意義。


    陸斬確實想雙修補補,倒不是饞了,純粹是雙修恢複真炁很快,省事兒。


    陸斬略微感懷,便也離開此處。


    陸斬轉身看她,相視而笑:“方才多謝仙子解圍。”


    骨頭跟皮可以煉法器,血肉可以煉丹,邊角料可以當作肥料滋養靈草。


    薑凝霜衝著淩皎月扮了個鬼臉,拉住陸斬的手腕,道:“確實耗費不少真炁,要不…你雙修補補?”


    塗山世玉眯起眼睛,她沒聽過這門法術,但沒多問,隻是微微頷首:“明白了,菜就多練。”


    淩皎月也有點想,但看著薑凝霜在這,她淡淡道:“去我房間。”


    陸斬並未回仙夢舟,而是根據燼海龍君殘留的氣息,朝著海底行去。


    淩皎月倒吸了口涼氣,沒想到薑凝霜如此不要臉,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淩皎月快步走出門外,咬牙回望了眼房間,覺得有些破功。


    陸斬從沉思中回神,笑著道:


    “倒也是個灑脫人,萍水相逢確實無須多問。前輩,接下來準備去哪?”


    翁伯忽然問道:“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姑娘家的心思總是繞,淩仙子偶像包袱又有些重,陸斬剛剛經曆過一場大戰,沒有心思猜測,便坐在了床邊。


    陸斬略微思索,將靈石潭蛟王的妖魂拉到前麵,讓元神四號率先啃噬。


    陸斬想看看,還有沒有殘餘的蛟龍可殺。仇恨既然已經結下,隻能斬草除根,能成為他元神的口糧,也是緣分。


    淩皎月聽到這裏,也反應過來:


    “伱們都吸取了萬妖王的力量,自然能從彼此身上感知到同源氣息,那她…”


    燼海龍君修煉耗材頗多,倉庫密室中放著不少天材地寶,旁邊置物架上還有諸多秘籍。


    “……”


    薑凝霜沒想到陸斬這樣打圓場,剛剛還囂張至極的姿態,瞬間就有些偃旗息鼓,小聲道:“我才不要!”


    淩皎月羞憤無比,沒想到那種畫麵會被薑凝霜看到,她拔劍就朝著薑凝霜刺去。


    靈石潭老蛟不戰而逃,可見跟燼海龍君關係一般,應該是外地蛟。燼海龍君沒有家人,可靈石潭老蛟未必沒有家人。


    陸斬見淩皎月似乎緊張,便問道:“你好像很擔心被她認出?”


    清點收獲後,陸斬默默加快速度,同時在心底思索,如何減少損失。


    ……


    “……”


    一把火焚了確實是沒有後顧之憂,但是損失太大,得找個辦法平衡一下。


    薑凝霜笑嘻嘻道:“我可沒胡言亂語,當時你在汴京時,跟觀棋在後院…嘖嘖嘖,表麵清冷似仙,實際上居然還偷偷地刮毛了…”


    淩皎月眼神兒謹慎:“真的是她?”


    陸斬道:“我在萬獸淵澤秘境見過幼年世玉的幻境,她的眉眼沒怎麽變。隻不過秘境隻是她曾經的一段經曆,所以她並不認識我。但我在她身上察覺到萬妖王的氣息了。”


    陸斬閃身進入二樓房間,剛進屋便被薑薑拉住。


    趁著搜查龍窟的時間,陸斬神識進入識海看了看。


    淩皎月深吸一口氣,很想臭罵薑凝霜一頓,想告訴薑凝霜,就算是薑凝霜刮了也不好看,可這種話她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眼下看到陸斬這樣,薑凝霜心底還有些別扭,她坐在床邊動了動,又不好直接開口,索性脫掉外袍躺在陸斬身邊。


    陸斬有些遺憾,看來開一間房省錢這個計劃,短時間很難實施。


    淩皎月眼中含怒,瞥了眼薑凝霜,譏諷道:


    陸斬抱拳行禮:“前輩心懷坦蕩,晚輩敬佩。”


    想想此次收獲頗豐,陸斬有些感慨:“沒想到能在海上能碰到這麽多大妖,個個都是造化境的,真是緣分。”


    都經曆過一場大戰了,再經曆一場戰鬥,好像也不是不行…


    *


    ps:今天弟弟跟弟妹來聚餐,前兩天不是說外公住院嗎…查出來肺癌晚期,大家就聊這事兒,所以耽擱了碼字,等明天我會將欠的更新補上、跟以前一樣每天補一千字(因為碼字速度有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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