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困惑過後,瓦刺部隊迅速做出了反應,兩支軍隊持續激戰不止。


    城牆之上,王順帶著留守城頭的戰士緊張關注著下方的戰鬥。


    “將軍,我們該衝下去了!不能任由他們屠戮我兄弟們!”


    士兵們激動地質問。


    王順的眼睛泛紅,他的眼眶飽含淚水。


    他知道他們想戰,但他不能放任他們去送死。


    朱祁鐮交付了他的職責,然後石亨將責任交付給他,這城市必須守護。


    “你們真覺得自己死在這裏就安心了嗎?不能讓將軍和戰友白白拚命!我們要守住這城!哪怕所有人都倒下了,也要堅守到底!我們對得起兄弟,對得起朝廷!你們認為,我會袖手旁觀嗎?”


    王順的聲音哽咽,眼淚滴落在臉頰。


    聽到這些,眾人默默無言。


    然而,下麵的戰爭還在繼續,石亨依然屹立不倒。


    他的左肩受傷,右腿同樣遭襲,但仍竭盡全力策馬與敵人拚搏。


    雙方傷亡人數激增,無論明軍還是瓦刺精騎,都無法逃脫命運之輪。


    也先的臉上現出僵硬,他對明軍的強大實力徹底感到意外。


    “不是說三大營是明朝最精銳的士兵嗎?”


    “怎麽駐防的軍隊像瘋了一樣呢?”


    他哪會理解這個狀況。


    三大營確是明朝的精英部隊,可在朱祁鎮的影響下,他們的軍心早已悄然瓦解了!


    雖然目前的守衛並非精銳之師,但他們心神堅定、毫無懼死。他們堅信身後統治者朱祁鐮會照顧他們的家小。


    每個人心中,隻有一個目標:即便是犧牲生命,也要帶著敵人生死共沉!因此,在此時,他們才會展現出這樣的勇悍!


    看著眼前激戰的形勢,


    連也先也不禁流露出一絲欽佩神情,無論何處,英勇之人理應受到敬重!


    但是這裏是殘酷戰場,生死懸於一線,幾十倍的力量劣勢,並非單靠英勇就能解決的。


    看著石亨仍投入激鬥之中,也先目光漸定,隨即果斷拔弓上弦,直接對準了石亨射去!


    颼——


    箭尖穿透了空氣,發出一聲尖銳聲響。


    正在搏鬥的石亨並未及時察覺,刹那之間,羽箭穿過了胸膛,悶哼聲中,他已從馬背上栽了下去。


    “將軍!!”...


    城牆上的守兵此刻眼睛瞪紅了,全身顫抖,滿腔憤懣在心中洶湧。


    他們難以置信,麵對這種壓倒性的兵力差距,居然還有暗箭相向!


    “保護將軍!”


    城下,周圍的士兵怒喝一聲,隨後直撲石亨方向支援。


    他是主將啊,一旦倒下,整個明朝軍隊將會大亂。


    果不出所料,也先把握機會,立刻率眾再次衝鋒陷陣。


    一個又一個士兵在混亂中倒下,但他們仍舊義無反顧,拚盡全力靠近石亨位置。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石亨竟然掙紮片刻,在眾目睽睽下,從血泊中艱難站起,拖著戰馬翻身而起。


    他麵目痛苦扭曲,因劇烈喘息,胸口如波浪般起伏。


    血紅色的雙眼瞪視周遭敵手,他緊握手中的長刀,用另一隻握住貫穿心髒的箭矢。


    緊接著,讓人驚愕的事發生——石亨單手發力硬生生將那支羽箭從胸膛裏扯了出來!火光下,那一片殷殷血汙刺痛眾人的視線。


    眼前這幕令人膽寒,卻也激發出更深刻的震動:


    “明朝軍威!”


    一個沙啞而堅決的聲音傳來,正是石亨!


    他騎跨馬背,持刀仰望天空,雖然滿身血腥,麵露的卻無懼戰栗之意:“明朝軍威!”


    “明朝軍威!”


    “明朝軍威!”


    “...”


    一陣回答聲瞬時充斥四麵八方。


    不管是城頭,還是城下的,隻要是能出聲的戰者,皆被眼前之景震撼了靈魂!


    無數的呐喊聲瞬間震動整個天地。盡管敵軍的人數不算多,但此時明軍的戰鬥力卻令人心悸。


    就連也先也不例外,站在戰場之前,內心的恐懼如同寒冬臘月,刺骨寒涼。


    他的直覺告訴他,曾幾何時那種無堅不摧、令人望而生畏的明朝軍隊仿佛又在這一刻重現。


    然而,事已至此,他無從悔改。


    “殺!”他的怒吼猶如雷霆,毫無退縮,徑直衝向了石亨。


    盡管不清楚其中緣由,他知道現在必須盡快除去石亨,否則明朝軍隊的氣勢將更難以抵擋。


    於是,一場大戰重演。


    “將軍還擊!繼續奮勇殺敵!”


    “完了,我們的人手不多了啊!”


    “敵人突破防線,兄弟們,同仇敵愾的時候到了!”


    “石將軍!石將軍帶著隊伍擊潰了敵人一次又一次!”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


    城牆之上,身披戰甲的士兵目視著下方的激戰,不禁呐喊聲震天,那是一種自發的情感爆發。


    戰場的烽煙未盡,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瓦剌軍隊的攻勢已經衰弱許多。城下,


    “大哥,我們現在真的就這麽撤?”


    此時伯顏帖木兒渾身浴血,目光赤紅。


    疲憊的他已經無法再戰,理智告訴他這是唯一的退路。


    也先雖不甘,卻無法否認,明朝軍隊此刻的氣勢太過強大。


    更令人困惑的是,他們數量上占據絕對優勢,但戰鬥力竟絲毫不遜色。


    攻城本非瓦剌軍隊的強項,在疲憊和實力損耗過大的情況下,他們選擇了撤退。


    “退吧。”他心中暗歎,決定明日再來收拾這易州城。


    然而在撤離之際,他也狠狠地盯了易州一眼,心中暗誓,石亨那受傷重創之人不可能還能站立起來戰鬥。


    “明白!”


    伯顏帖木兒雖有不甘,但現實迫使他必須暫時收手,他立刻帶人撤退。


    也先同樣深情地瞥了易州最後一眼,轉身疾奔而回。


    瓦刺軍終於開始撤退。


    石亨守護在城門下,目光追隨著敵軍的身影和滿目狼藉,臉色複雜難言:“我們贏了!”


    身旁的將士們歡聲雷動,淚水混合著笑容。


    沒有人會忽視他們付出的努力與絕望,但這場勝利讓他們痛並快樂著。


    聆聽此起彼伏的呐喊聲,石亨也不禁嘴角含笑,對著蒼天自語:“皇上,末將未曾讓您失望。”


    此時正值黎明。


    陽光如絲滑落大地,清晨的霞光照亮藍天,一切顯得那樣美好而明亮。


    石亨木然凝視著天空中的太陽,因猛然間卸去了戰鬥的壓力,身上的重傷在這個時刻仿佛火山噴發般猛然爆發。


    下一刻,他就像失去翅膀的飛翔者,從戰場上直線下墜,毫無預警地跌下馬鞍。


    周圍衛兵的神色瞬間劇變,爭先恐後地跑到石亨身旁攙扶起他。


    然而令人詫異的一幕發生了:


    即使此刻的石亨陷入深度昏迷,手中的明刀依然牢牢緊握著,鮮血淋漓的刀柄觸目可見,任憑怎麽用力都無法拔出。


    ……


    易州城。


    “將軍,這次我軍損傷慘重啊。”


    一位將士匯報,語調沉重:“除去喪失戰鬥力和受傷無法作戰的人手,城裏的軍隊隻剩下二千五百人!”


    城頭,王順環顧著易州城裏隨處可見的殘跡鮮血,臉上滿是凝重。


    人數對比實在太過劣勢!


    雖然勝利看似掌握在手中,但他們實際上無法再繼續這場硬碰硬的對抗。


    難道期盼對方自行撤離?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設想。


    王順清楚看見敵人的營地就在附近,卻對此無可奈何。


    妄圖出擊無異於找死!


    王順深吸一口氣,沉默片刻,道出一句堅定的決斷:“務必堅守住!在聖駕的指令未下達之前,我們不能撤退!”


    石亨早已重傷昏迷,生還希望渺茫,但在易州城內,他目前是地位最高的指揮官。


    此刻的王順隻能義不容辭地接手這份職責。


    “將軍……”


    一名甲士聽見這句話,盡管眼眸裏沒有任何退縮的恐懼,表情還是流露出一絲動搖的神色。


    對於死亡,誰都不怕。


    然而,眼前這步境地若是再守下去,恐怕是真正的走向絕路!


    “已別無選擇。”


    王順理解這些甲士的心情,但他神色不動聲色:“後退一步,便是京都。”


    現在京城尚不具備迎擊的準備,怎麽能輕易舍棄!


    退無可退,再踏一步就是京城!


    屆時麵臨的,將不再是這五萬人,而是整整二十萬人!


    京城內外的增援尚未到達,又怎能在關鍵時刻輕言退卻?


    “不要再說了,好好休息去。”


    王順凝望甲士,內心滿是沉痛。


    “我們還有更多的仗要打。”


    說完這話,王順徑直走下了城牆,他要探看石亨的狀況……


    次日,清晨。


    當光明漸漸驅散黎明,所有人心頭的擔憂也隨之加劇。


    王順麵容疲態,矗立在城牆之上,目光審視下方成群的騎兵,心中充滿了苦澀滋味。


    僅一天之內,這群敵人竟再度來襲!


    原以為首戰勝利,至少能讓局勢稍微喘息,卻不曾料到也先瘋到了這般地步。


    一日時間,戰場連收屍整理都不暇,這群狂人竟這麽快便卷土重來?


    蠻子們究竟是有多喪心病狂?


    城牆下方,也先麵對著滿地狼藉的戰場上,表情絲毫未變。


    “今朝非勝此城不可!”


    俺答汗並未多言,他知道明軍企圖延宕時日,而他自己追求的是速戰速決!今天是他為自己設定的最後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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