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宋聲聲說不去首都,的確是一時的氣話。


    但是這幾天冷靜下來之後,她越發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很不錯,是兩全其美的好主意。


    上車之後,傅落池坐在最前麵的副駕駛。


    宋聲聲雙手搭在膝蓋上,指尖慢慢蜷起來,擰緊了膝上的裙擺,她低頭小聲地說:“我不想去首都。”


    車裏的空氣好像都凝固住了。


    宋聲聲偏過臉,她望著傅城,抿著粉潤的唇瓣,繼續小聲地開口:“我也有一點害怕。”


    她自以為很高明的來說服他:“我在寧城生活慣了,去首都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工作也沒著落,感覺會很麻煩。我留在寧城好好工作,你在首都安心打拚事業,這樣對我們兩個都好。”


    “你如果想我了,就到寧城來看我。”


    這樣傅城既不用容忍她所有糟糕的一麵,不用再疑神疑鬼。


    她也不用小心翼翼猜忌他的心思,生怕哪裏惹了他不高興。


    傅城靜靜凝望著她,掌心握緊了她的手,他看著她問:“聲聲,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宋聲聲避開他的目光,有點不敢和他對視,好像被看透了似的那麽心虛。


    宋聲聲隻敢對前麵的駕駛員說:“我想下車。”


    駕駛員哪裏敢停車,傅團長不開口他就隻能一直悶頭往前開,他的兩隻耳朵也都豎了起來,還是第一次見不肯跟人回首都的。


    隨軍家屬,大多都很辛苦。


    不肯隨軍的,要麽就是去偏遠的邊疆駐地,要麽就是去與世隔絕的海島。


    去首都、省會這樣的大城市,哪個不是歡天喜地高高興興的去呢?


    駕駛員都不知道傅團長的家屬這是怎麽想的,首都不比寧城好多了?


    好在馬上就到火車站了。


    駕駛員把車停了下來,宋聲聲感覺傅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被看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放。


    她一言不發下了車,今兒穿了件棉布做的連衣裙,腰身掐得正好,細細的。


    她今天紮了兩個小辮,一點兒都不泯然眾人,也不土氣。


    反而看起來更像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她站在陽光裏,表情有些局促,但還是要說:“你讓駕駛員把我送回去吧,我不上火車。”


    傅城繃著呼吸,眉眼蘊著幾分嚴肅,壓著心口的沉悶,他冷靜的開口:“你留在這裏,就沒有給你做家務活,你會很辛苦。”


    “每個月的糧票、布票、工業票可能都沒有辦法及時的到你手裏。”


    “和鄰居吵架吵不贏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及時來幫你。”


    “更重要的是,我上次的補貼發到了存折裏,上麵直接寄到了我現在所在的軍區,裏麵有一筆不菲的數字,我想給你寄過來,都很困難。如果寄丟了…”


    傅城邊說邊不動聲色的掃過她的臉,仔細看過她臉上的神情。


    傅城當然不會放任著人留在寧城,他根本就不想和她分開。


    從陳建國那件事之後,就更不打算和她分開,哪怕時間短暫也不行。


    “存折上的錢是上次的獎勵,我花不到什麽錢,放在裏麵也沒什麽用處,本來是想都給你,到了首都,可以去大商場看看,你有什麽喜歡的,都可以買。如果你不去的話,那就有點遺憾,不過聲聲,我現在也不想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


    “隻是這些錢和票就有些浪費了。”


    “而且媽知道你還想讀書,還給你打聽了學校,雖然她們都說你讀不成大學,但我知道我們聲聲一定可以的。”


    風口越來越鬆。


    恢複高考是遲早的事情。


    傅城說的這些都極具誘惑力,還都是宋聲聲幾乎無法招架的條件。


    錢和票,現在對她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


    鐵皮盒子裏攢下來的私房錢已經夠她花好幾年的了。


    但是她做夢都想考上大學。


    家屬大院裏的冷嘲熱諷,她也不是沒聽見過,說她裝樣子,覺得她在白費力氣。


    就算恢複高考,也覺得她一定考不上大學。


    宋聲聲還有些遲疑,她抬起小臉,巴巴望著他:“可是我有點怕你。”


    傅城聽到這話心裏並不好受,悶悶的,像小針在紮似的,他覺得痛,還得忍下來,他耐著性子問:“怕我什麽?”


    宋聲聲認真想了想,還真的想不出來具體的。


    她垂著腦袋,說不出來。


    傅城沒有逼問,他道著歉:“是我太凶了。”


    他抓著她:“聲聲,我有些時候隻是太怕你會拋棄我。”


    所以他才那麽患得患失,在她麵前就忍不住變成一個斤斤計較的、睚眥必報的,一個占有欲到了令人厭惡的病態者。


    傅城不否認自己骨子裏的劣性。


    他也裝成溫柔包容的丈夫。


    但事實上,他也會吃醋,也會嫉妒,也有脾氣。


    宋聲聲吸了吸鼻子,小聲地問:“那你以後可以不凶我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那樣很凶。”


    “可以對我溫柔一點嗎?”


    “對不起,我盡量輕一點。”


    宋聲聲鼻子酸酸的,“好的吧。”


    傅城見她有所軟化,鬆了口氣,兒子還在車上,傅城去把兒子抱了過來,另隻手緊緊牽著她,“跟著我。”


    好在這趟火車人不多。


    傅城把證明給火車上的工作人員看過之後,帶著她找到了位置。


    一家三口,顏值都高。


    哪怕在火車上也引人矚目。


    傅城守在洗手間外麵,等她上完廁所又帶她去刷牙洗臉。


    過了會兒,才帶著孩子去洗臉。


    一家人都收拾完,車窗外麵的天早就黑了。


    傅城睡在她對麵的鋪位,他沒怎麽睡,半夜有不長眼的偷偷摸摸到這邊來,手還沒碰到下鋪的人,就被黑暗中忽然出現的人給掐住了手腕。


    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男人疼得額頭冒汗,叫都叫不出來。


    傅城狠狠踹了他一腳,然後叫來了列車員和乘警,把這個流氓給拷住了。


    宋聲聲睡得很香,第二天,一覺睡醒到天明,他們都快要到首都了。


    葉靜知道小兒子今天坐火車回來,早早就在準備午飯,順便使喚剛好休假的大兒子:“你等會兒和小章一起去火車站接你弟弟,還有聲聲。”


    傅遠皺緊眉頭,“讓小章去就行了。”


    小章是他父親的駕駛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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