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季曉峰反問:“你自己猜的?”


    我點點頭說:“其實在看到你這張和火叔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後來我一直琢磨著這種感覺,並且一直在腦中追溯這種感覺的來源,我發現這種感覺完全來自於火叔是冼廣河的事實,也就是說,火叔變成那個樣子,多半並不是無意間造成的,而是他為了隱藏身份,故意變成那個模樣,所以我想通之後,於是就想到了你,你變成這個樣子,多半也是為了掩飾身份。”


    他冷笑道:“就這樣你就猜出了我身份?”


    我說:“那個時候我單單隻是懷疑你而已,我無法猜到你的身份,但知道你肯定是當年隊伍十五個人中的一個,直到你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而且告訴我同我們一起的那個‘季曉峰’是左丘明,從那時候,我就一直在注意你,而且開始懷疑你。”


    他說:“然後呢?”


    我接著說:“到了後來,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更確切地說是想到了一個人,在西拉木倫,被困在不死樹洞裏的那個人,直到他死亡,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誰,我隻知道,他被四兒爺算計困在了那裏,最後慘死,於是我就在想,四兒爺當時是什麽樣的人物,能被四兒爺看中,而且能和他一起去到那樣機密的地方的人絕非等閑之輩。可是我想來想去,這個人也沒有合適的人選,於是後來我聽到你描述四兒爺自殺的那一段事,包括你給我看四兒爺留給我的遺書,我突然覺得,季曉峰與四兒爺如此親密,而且在洛陽四大家族都不頂事的時候卻可以擔起頂梁柱的擔子,我情不自禁在想,季曉峰與四兒爺,應該是同一個時期的人,而且應該是很親密的合作關係。


    “我仔細對比了你關於季曉峰和左丘明關於季曉峰的描述,我發現你們對季曉峰的描述,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似乎與四兒爺關係匪淺,於是我在腦海裏迅速搜索到了那個人,而後來,我又發現你身上的一些破綻,因此確定,無論是你還是上麵的左丘明,你們都不是季曉峰本人,真正的季曉峰就是西拉木倫的那個人!”


    假的季曉峰問:“是什麽破綻?我幾乎都是模仿季曉峰的一舉一動,你怎麽可能看出我的破綻來?!”


    我說:“現在你已經告訴我了,這就是你惟一的破綻,你現在告訴我,你不是季曉峰!”


    我看見麵前這個人的表情先是驚訝,然後變成憤怒,他幾乎是咆哮道:“你剛剛的說辭都是在騙我?!”


    我聳聳肩說:“我的確懷疑你,可是我沒有見過季曉峰,所以我有了之前的猜測,可是我卻沒有證據,其實將這些都告訴你已經是證明你是不是季曉峰的唯一方法不是嗎,因為究竟是不是隻有你能告訴我。”


    他看著我一言不發,良久之後他終於說道:“你騙不了我,你記起了些什麽是不是?”


    這回我倒是真的驚訝了,因為我的說辭並沒有騙過他,他還是看出來了,然後我聽見他說:“盡管你不是四兒爺,可是慢慢地我已經發現了你和四兒爺的相似之處——敏銳的洞察力和對身邊所有人時時刻刻的懷疑,你時刻保持著的警惕,使得你與四兒爺越來越像,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和他越像,你就會越來越成為他,最終和他一樣結果。”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突然變成了無比陰戾的語氣,他的話讓我全身莫名地一寒,然後整個人像是如置冰窟一樣,我的腦海深處的確有這樣的隱隱不祥感,被他揭穿心事,就像是把我心底的恐懼扒出來讓我必須看清楚一樣,而我對這種恐懼,一路上都是極力不去想的,換句話說,我一直在逃避這種感覺。


    他見我愣在原地,然後詭異地一笑,我隻聽到他說道:“那麽這樣說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點點頭,確認了他的猜測。


    而他卻詭異地朝我笑著,那種笑容詭異得就像是石雕在變幻著表情一樣,然後我聽他張口,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的猜測是錯的,季曉峰在三十年前的十五個人隊伍當中,他沒有被困在西拉木倫;但你的猜測也是對的,因為被困在西拉木倫的那個人的的確確就是季曉峰,你已經想到了什麽是不是?還有,你目前知道的關於季曉峰的這支隊伍隻有十四個人,可是你想過誰是第十五個人,為什麽到了這時候,這個人卻始終未曾露麵?第十五個人,你無法想象,他才是所有謎團的關鍵,就像你一樣。”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突然頓了頓,我覺得他這樣的語氣變得很不尋常,等我看向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身體正在石化,我大喊一聲:“不!”


    我盡管已經想起了一些事,並且也猜到了一些,可是大部分的答案我還指望他能夠告訴我,現在他在石化,也就是說,他的生命,已經隻有數秒鍾。


    而最後,我隻聽他說道:“我並沒有想傷害你,我帶你來這裏是為了找尋一件東西,我想幫你,而且是想幫你找到第十五個人,他是……他在羅布泊的……”


    說到最後的這幾個字的時候,他說話突然頓住,而且就像喉嚨被突然卡住一樣發不出聲來,我看見他的麵龐瞬間變成一片僵硬,然後刹那間就變成了一個石人模樣,就在這一瞬間,我看著他往後倒下去,我想去扶住他,可是就在我伸出手往前的那一瞬,他摔在地上成為了無數的碎片,他的眼睛骨碌碌地上下滾動著,它竟然沒有和身體的其他部分連成一體,我將它撿起來,然後湊著仔細看了看,我突然發現,他的這隻眼睛並沒有石化,而且眼瞳部分竟然還在轉動!


    第三百零九章 黃雀在後


    可是這一雙眼珠的觸感的確是堅硬的石頭,一時間,我竟然很不理解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馬上,這東西的瞳孔開始放大,最後擴散得和整隻眼睛徹底融合在一起,最後,它變成了一顆名副其實的石眼珠子,可卻不是我以前見過的任何一種石眼珠子。


    我再看不出究竟,於是將它暫時先收起來,也許左丘明他們能看出來一些也說不一定,想到他們,我不知道他們現在已經到了什麽地方,在我被這個假冒的季曉峰綁架到這裏來的時候,他們應該有所察覺,隻是那個盤陀的機關,它的開啟方法他們知道與否那我就不確定了。


    總之,現在我處在一個我連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出去的地方,這個地方雖然並不像老頭說的沒有出口,可是我也僅僅隻是知道這裏有出口而已,可是出口在哪裏,我應該去哪裏尋找出口,我卻一點也不知道。


    這就是現在最棘手的地方,而且另一個棘手的地方,就是我並不知道老頭帶我進來究竟是要尋找什麽東西,雖然我隱隱猜到這可能和我去羅布泊和當年季曉峰隊伍的第十五個人有關,可是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大海撈針一樣的尋找會很耗損時間,而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因為一路上幾乎所有人都在提醒我時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我心底也隱隱出現了一種焦慮,特別是看過四兒爺的遺書之後,我心中濃重的焦慮就越發明顯了起來,而這種焦慮,很明顯,就是對時間的焦慮,我知道到了現在,就連我自己也已經意識到我的自己的時間是真的不多了。


    而且對於這個地方,我更是一點也不了解,我不知道前麵等待著我的究竟是什麽,總之我看得到的是一片見過無數次的不死樹樹林,幾乎每一次我進入的不死樹森林都是一個事先設計好的陷阱,所以看到這一片林子的第一眼,我的認知是,這也是一個精心設下的陷阱。


    可是我環顧一遍周圍,除了林子中的這一條隱隱通向深處的路之外,別的入口我根本找不到分毫。


    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根本沒有了別的想法,而且我的腦海裏也一直叫囂著讓我走進去,在這樣的驅使下,我當真朝著這一條路邁了進去。


    這裏的不死樹看上去與我之前見過的沒有一點不同,都是黑色的樹幹和翠綠的葉子,可能是這裏的季節關係,它的樹上沒有結出果實,而唯一不同的地方我也注意到了,我走著的土地並不是濕潤的,甚至都看不出一點濕氣,也就是說,這下麵是沼澤的可能性很小,這讓我覺得這裏的不死樹似乎又與我見過的不死樹很不同。


    但是現在我也無暇去想這麽多,這裏麵究竟有什麽蹊蹺我也來不及去想,我隻感到腦袋裏一陣陣地亂,無數種念頭在裏麵充斥著,而且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我說:“走進去,走進去……”


    走了約莫半個小時之後,我估計這時我已經來到了林子深處,在密密的林子裏,我看見了一座建築,確切地說,應該是一座木屋,就在蜿蜒的道路之間。


    不知怎麽的我,我覺得我走進這片林子,似乎就是為了找到這做木屋,在看到它的那一瞬,我腦袋裏所有的聲音以及念頭突然一掃而空,這讓我堅信,在木屋裏麵,一定有我要找的東西。


    我來到木屋旁,木屋是黑色的,很顯然是用不死樹建造起來的,看上去這裏麵應該有人長期住過,因為這個木屋建造的很是精致,從結構上來說,是花費過一番功夫的。


    木屋的門沒有上鎖,就從外麵扣著,從上麵可以看出,這裏起碼已經很久沒有人再住過了,我於是推開門走進去,裏麵依舊是很簡單的擺設,裏麵有一張床,也是用不死樹拚湊起來的,還有桌子和椅子,材料都是不死樹。


    除了這些東西,裏麵再沒有別的,引起我注意的,是放在木桌上的一個本子,本子上放著一支鋼筆,鋼筆套套在筆杆上,鋼筆頭漏在外麵已經徹底生鏽了,很顯然它們被放在這裏已經有些年頭了,我於是拿起這個筆記本,翻了翻,裏麵卻是一片空白,上麵居然什麽也沒寫。


    我繼續往下翻,卻有東西從裏麵滑落了出來掉在地上,我將它們撿起來,發現這是被撕下來的日記。


    我仔細翻了一遍這本筆記本,上麵壓根就沒有被撕過的痕跡,很顯然,這裏麵夾著的日記並不是從上麵撕下來,很可能是從別的日記本上撕下來的。


    我於是將目光集中到這幾張日記紙片上放在上麵的第一張,寫著的竟然是一九七九年六月。


    而且這個字跡我很清楚,這是我自己的字跡,也就是說,這是當年隊伍裏“馮四”的日記,就是在西拉木倫我發現的“馮四”的日記中被撕去的部分。


    我隻記得在日記裏麵,他們是在一九七九年三月來到了西拉木倫,日記一直持續到了來年六月,當時我還很不解他們為什麽能在裏麵生活一年之久,現在我估計答案很可能就在這裏。


    第一張紙片上的日期寫著的是一九七九年六月,下麵的內容是這樣的:


    這是我再一次來到這裏,我已經不知道我來到了這裏究竟有多少次,但是每一次來到這裏,我都會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們還在上麵,可能現在已經意識到了我的失蹤,可是意識到了又能怎樣,他們沒有找到入口,而且我也壓根就沒打算領著他們進來,參與到他們的隊伍之中,我完全隻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


    現在我就在這裏看著它,這麽多年了,它已經發生了驚人的變化,這預示著這一切正在發生,而且是正在朝著不好的地方發生。


    我不敢動這裏的任何東西,因為我一旦碰到,很可能就會發生意想不到的結果,所以我隻能在這裏將我看到的一切都記錄下來,而且是很隱秘地記錄下來。


    看到這裏的時候,我有一種很混亂的感覺,這似乎與我看見的“馮四”的日記並不相符,前後的差異似乎並不是一個人所寫,我知道在當年的隊伍中有冼廣河和四兒爺,而且據我所知,這些日記一直也是冼廣河,也就是火叔在寫的,可是看到這一篇的時候,我卻感覺,這似乎是四兒爺寫的,但是我就很不解為什麽冼廣河和四兒爺會共用一本日記本?


    於是我懷著很是疑惑的心繼續看下去,隻見下麵這樣接著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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