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完字,衛國拿著看了又看。


    大隊長問,“怎麽了?”


    自己的名字應該沒寫成錯別字吧。


    衛國又搖頭歎氣,嫌棄道,“身為大隊長,你看你寫的狗爬字,真難看。”


    “我的字怎麽就……”


    重新看了看,行吧,跟他的一比確實跟狗爬似的。


    “你管那麽多幹嘛,好歹我會寫!”


    就是,他那時候可比不了現在,說不上教育多麽多麽好,但隊裏有一半左右的孩子上過小學,大約摸會寫自己的名字,他那時候讀書多難!


    不過不是說衛國學習很差勁嗎,怎麽寫那麽好看的字。


    “你選上大隊長,不會就是因為會寫字吧?”


    大隊長有點臉紅磕巴,“你管呢!你想幹嘛?”


    “沒想幹嘛,就是覺得要是我當大隊長,肯定比你更好!”


    大隊長:“……”


    總算能讀紅寶書了,讀了一會兒,陳鬆柏發現衛國這個同誌還真沒吹牛,確實不錯,不像有些人,都上過高中了,認字還認半邊。


    “你認識的字還挺多。”


    衛國不懂謙虛是什麽,“那當然,我有本字典,不認識就查,沒事就翻,說不定我比你認識的都多!”


    大隊長:“行了啊,吹牛還沒邊兒了!”


    “誰吹牛了,你敢跟我比嗎?”


    “我跟你比什麽,沒有那閑工夫。”大隊長閃躲,其實是怕輸了沒麵子。


    陳鬆柏問,“我能看看你的字典嗎?”


    衛國回去拿來,字典都爛了,很多破損的地方用漿糊補起來,有的頁碼還掉了,夾在裏頭,許多地方都有標記,一看就是經常翻動,說明他沒說謊。


    也是,自己來前進生產隊就是突然襲擊,沒人知道,而且還是挑晌午正熱的時候。


    “我文化水平不高,估計確實比不過你。你這個同誌真的非常不錯。”


    衛國:“是吧,我也覺得我不錯,那你提拔我當大隊長唄!”


    大隊長:“!!”


    他就知道他想篡他的位!


    “那我說了可不算。”


    陳鬆柏雖然這樣說了,大隊長還是感覺到了危機感,晌午估摸著大夥兒午睡醒了,就嗡嗡得吹口哨叫人集合。


    “幹嘛呀,地裏還下不去腳呢,鞋直往下陷。”連連抱怨。


    大隊長:“你看看你們,才歇了幾天,就渾身都是懶筋,思想太不端正了,不下地我就不能叫你們嗎?”


    “看看你們歪七扭八的模樣,站沒站像坐沒坐相,出去都丟咱們前進生產隊的人!”


    “叫你們過來是通知你們,從今天開始,吃完晚飯七點半,都去以前掃盲的那間屋子,學半個鍾頭紅寶書,端正端正思想!”


    “別看這兩年鬆快了些,要是形勢又不好了呢?”


    前年出門看見人,想說話還得先背紅寶書呢,還有人在路上抽查,背不下來就抓走,搞的人心惶惶,搞的誰沒事都不去縣城,這麽快就忘了。


    哀嚎一片。


    “不行啊,我家七點半吃不完。”


    “我還得帶孩子,來不了。”


    大隊長背著手,臉沉得像鍋底,看來確實平時對他們太好,說話都不管用了。


    “沒討價還價的餘地,都必須來,不來就扣工分!”


    “那大隊長,誰帶我們讀啊,我不大認字。”


    大隊長丟下一句:“衛國!”


    嘶,不少人抽冷氣。


    反倒是李大爺家幾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裏舒坦多了。


    總算有人陪他們受苦了!


    有了隊上組織的,衛國應該晌午就不會揪著他們了吧。


    晚上七點半,再不樂意也都來了,就是有人拖拖拉拉快八點才來,衛國挨個記在小本本上。


    “遲到的等下多留一會兒,還有李大爺你們一家子,多補半個小時的課。”


    又是一片哀嚎。


    衛翠英往後麵一瞪,沒人敢說話了。


    衛國眯著眼,心想我可真是個負責任的好老師,瞧他們高興的!


    孫曼曼幾乎成天往衛家跑,來了就鬧著要炒雞蛋,賒下的油票越來越多,衛翠英都不敢讓她炒了。


    一來怕還不上,二來油實在禁不住她霍霍了。


    繼煮雞蛋後,馮雪柔炒雞蛋也快吃膩了。


    “生產隊好東西太少了,這雨下的真不是時候,弄得我都沒法去縣城,看看大哥他們給我寄錢跟票來了沒,也沒法帶你去國營飯店吃飯!”


    馮雪柔:【還好不能去。】


    孫曼曼:“你咋還那麽客氣,說多少遍了,不用客氣,能吃垮我們家算你能耐!”


    “聽說你成隊裏的天氣預報員了,就算沒有刮風下雨,也每天有三個工分,不愧是我妹。”


    再看看因著天氣悶熱愛出汗,一兩個鍾頭不擦就滿臉油光的衛民,撇嘴,又把他嫌棄一頓,覺得配不上她。


    “一個大男人靠老婆養著。丟人!”


    衛翠英正收拾綠豆,這天也熱不了太久了,陳綠豆不好吃,她打算留出點這幾天還熬綠豆稀飯,剩下的弄去推成綠豆麵,可以給老三媳婦做綠豆糕。


    心想可不是,丟人!


    自個兒籠絡不住媳婦,還得老娘出馬。


    又是慶嬸、又是田田媽,還來個更有錢的孫曼曼,一個個都想把她兒媳婦拐跑。


    得虧老三媳婦不是個見錢眼開的,否則說不定還真跑了。


    “老大媳婦,稱一斤黃豆,再去換點豆腐!”


    馮雪柔聽見,【啊,又吃豆腐啊,豆腐我也有點吃膩了,想吃豆腐皮。】


    豆腐皮是個啥,那小破作坊不會做啊!


    【其實做豆腐也沒多難,就是辛苦,要是娘願意自個兒磨豆子,不光豆腐,豆漿、豆腐皮、腐竹,甚至豆腐幹,都能做出來。】


    衛翠英一聽,不就是磨豆子嘛!


    磨綠豆是磨、磨黃豆也是磨,那就一起!


    “老大媳婦,不用稱黃豆了,把那一小袋子都拿來!”


    孫紅梅:“……”


    她剛稱好!


    她懷疑婆婆故意折騰她玩。


    “你跟真真,去炕桌上把這點黃豆壞的撿出來。”


    把炕桌微微傾斜,用兩根筷子擺出從上到下越來越窄的形狀來,底下用盆接著。


    倒些黃豆在桌子上,壞的撿到一邊,好的拿手劃啦劃啦,就掉進盆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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