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頭挎著個菜籃子,匆匆而過。


    “李大爺,幹啥去?”


    “不幹啥,老婆子說想吃拍黃瓜,我去菜園子摘點黃瓜!”


    等他走遠了,呸一口瓜子皮朝著他背影啐去。


    “你們說,李家就打算這樣了?老的跟大兒媳一塊生孩子、坐月子?香秀肚子裏的孩子也就這樣認下了?”


    “看李老頭的樣,準是!腰不彎了、腿不疼了,走道兒都比以前快了!”


    “他倆都五六十了,都不一定能看見孩子長大娶媳婦,生他幹啥,也不怕沒命!”


    “覺得自個兒命大唄!好些男的都想找李大爺打聽呢,問他平時吃了啥,這麽厲害。”


    “你家男人去問了?要真是吃了啥,他家大兒子能生不出自個兒的孩子?忍氣吞聲戴弟弟的綠帽子?也不知道等孩子生下來,管李老四叫爹還是叔。”


    這李家呀,可真夠熱鬧的。


    大隊長騎著自行車又去了趟公社,把先進個人的提名報上去。


    “怎麽隻有倆?”主任問。


    大隊長:“我隻選出倆。”


    主任:“怎麽會隻有兩個呢?聽說陳副隊長去生產隊轉悠的時候,正看見你媳婦見義勇為,跳下水裏救人,救的還是隔壁生產隊的。這不就是個先進嘛!”


    “我再做一回主,幫你把你媳婦的名字也加上!老衛啊,你這人就是太謙虛,要不是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媳婦跟著你得受多少委屈?”


    大隊長:“……”


    你咋知道是我媳婦受委屈、不是我受委屈呢。


    回家告訴慶嬸這事。


    “寫就寫,又不礙啥事。要是衛民他媳婦得了先進,我也得了,興許還能陪她一塊去領獎,省得她害怕,在外頭被人欺負!”


    大隊長:“……”


    哪兒來那麽大自信。


    馮雪柔看完天氣,就被孫曼曼拽走了。


    “我哥整天忙這忙那,我看他都沒把我放在心上,這麽久才把錢跟票寄來。我跟大隊長請好假了,走走走,姐姐帶你見世麵去!”


    衛翠英:“豆腐皮模具做好了,老三媳婦別亂跑,娘給你做豆腐皮!”


    豆腐皮!


    可馮雪柔力氣沒孫曼曼大,她的意見根本不重要。


    孫曼曼:“嬸子,豆腐皮哪有肉好吃,我先帶她去吃肉!”


    把衛翠英氣得,躲過趙燕手裏的木棍。


    “都啥時候了還在這敲毛嗑,還不趕緊歇著去!”


    歇著伺候空間裏那些雞大媽去!


    趙燕:“?”


    “娘,你最近好奇怪呀,總讓我歇著。”


    “讓你歇著不好,非得忙得腳打後腦勺?”


    趙燕:“不是不是,娘我這就歇著去!”


    趙燕歡快得跑進屋,路過孫紅梅,承受她嫉妒的眼神。


    “衛軍,你說,你是不是幹了啥對不起我的事?”所以娘叫她歇著,還幫她幹活,是替衛軍彌補。


    “媳婦冤枉啊,我能幹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趙燕打量了下,“也是,就算對兒子不放心,我都對你放心。”


    別的不說,嫁給這樣的男人,安全感十足,不會再有其他不長眼的女人看上他。


    衛軍嘿嘿笑,咬斷線頭,抖了抖衣裳,掛在手臂上。


    “補好了,媳婦你歇著,我洗衣裳去!”


    扭著腰跟屁股出去了。


    孫曼曼拉著馮雪柔到了縣裏先奔供銷社。


    “給我稱兩斤牛奶餅幹、一斤雞蛋糕。”


    買完又到國營飯店。


    不是飯點,裏頭一個吃飯的都沒有。


    小黑板上寫著今日提供的菜品,有鮮肉餛飩、豬肉豆角餡餃子、小雞燉蘑菇、紅燒肉。


    素的有酸菜燉粉條、白菜餡餃子、黃瓜炒木耳。


    主食是饅頭跟米飯。


    孫曼曼:“除了饅頭米飯,這黑板上一樣給我來一份!”


    馮雪柔:“!!”


    “別了吧。”


    孫曼曼:“我有的是錢跟票,你放心吃,不用替我省錢。”


    馮雪柔:“我不是那意思。”


    孫曼曼:“那是什麽意思?我懂了。服務員,一份不夠,來兩份!”


    馮雪柔:“!!”


    她要被撐死在這!


    “一份就夠了,一份也吃不完!”


    孫曼曼嫌棄,“你胃口也太小了,那行吧,就要一份,不許再少了。”


    等菜端上桌,馮雪柔更是頭皮發麻。


    總共四道菜,兩葷兩素,都是用大海碗盛的,而且冒了尖兒,快要溢出來。


    另外的鮮肉餛飩、肉餃子跟素餃子,其實也算主食。


    孫曼曼跟服務員多要了三個碗,把餃子餛飩都分成兩份,勢必要讓馮雪柔嚐過每道菜。


    餃子胖嘟嘟的,皮薄餡大,一口隻能吃半個。


    “好吃不?”


    馮雪柔點頭嗯了聲,肉怎麽能不好吃。


    “比衛家的飯菜好吃不?”


    馮雪柔:“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他們能讓你頓頓吃上肉不?我家能!踹了衛民,嫁給我哥、當我嫂子,頓頓去國營飯店都沒問題。”


    馮雪柔看看左右,貓腰壓低聲音。


    “曼曼姐,你還是讓你哥快點去自首吧,嚴打判得可嚴了,自首說不定還能留條命!”


    “你也別跟你哥要錢了,還是都還回去,要他把贓款上交,爭取寬大處理。”


    孫曼曼:“……”


    她給她展現自己家的實力,咋就把她哥弄成罪犯了。


    “我哥不是,他是正經人!”


    “正經人能賺這麽多錢,天天下館子?”


    呃……


    孫曼曼:“我哥工資高呀!津貼也高!一天一頓館子還是養得起你的。哎呀,下回讓我哥寄照片來,保管看一眼,就把什麽衛民趙民丟了,哭著喊著去首都找我哥!”


    馮雪柔:“……”


    說得她有點心動了咋辦。


    不成,她要忍住!


    隻是發了會兒呆,低頭一看,滿滿一碗,全是孫曼曼夾的。


    孫曼曼托著腮幫子瞅著她,“吃啊,我喂你!你呀,就是臉皮薄,快當我嫂子的人了,還放不開。”


    “不……唔!”


    馮雪柔嘴巴裏被塞了個餃子。


    她怎麽就快成她嫂子了,她有丈夫,不能犯重婚罪!


    馮雪柔的嘴巴又閑不下來了,塞得滿滿當當,嚼得又酸又累。


    她不明白,吃飯那麽美好的事,跟孫曼曼一起,怎麽就變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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