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紅梅半路上就後悔了,她娘家跟趙燕娘家可不一樣。


    她是孫家老大,她娘生了三個閨女才拚出來一個兒子,全是她幫忙帶大的。


    閨女是草、兒子是寶,不生兒子、給男人傳宗接代,女人的腰杆就挺不直。


    平常回趟娘家都對她愛搭不理,更別說啥都沒帶。


    可就這麽回去多丟臉,衛國還不知道又說啥。


    想到丟了的係統,還有趙燕娘家送來的雞跟雞蛋,孫紅梅捂著心口癱坐在地上。


    “我的大白饅頭啊白饅頭!”


    “娘,小翠剛又問我,咱家啥時候才能把彩禮送過去,再不給她就跟別人相親。我好不容易找到個對象,你們怎麽能拖後腿?”


    孫小寶上工的時候就顧著跟對象膩乎,半天五工分給扣了三分,半點不在意。


    一下工就追著他爹娘問。


    孫母皺著眉頭,“她家要的彩禮也太高了,又不是啥城裏人,張嘴就一百五,你大姐出嫁早,彩禮早就花光了,二姐三姐的也就剩下九十多,哪還湊的出來。”


    “你就說最高七十,再多沒有了,愛嫁不嫁!你年紀還小,沒那麽著急結婚,沒了她還怕找不著媳婦?”


    孫小寶轉了轉眼珠子,“不要嘛娘,我就喜歡小翠,我著急結婚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孫家!要不是你隻生了我一個兒子,我用得著急著給孫家傳宗接代、給你們生孫子嗎?”


    “我早一年結婚說不定就多生一個兒子,回頭你們抱著四五個孫子出去,誰不說爹娘有福氣?”


    孫父:“爹的好寶,爹就知道你最孝順。小寶想結婚就讓他結,他說得沒錯,三個閨女那麽多彩禮,咋這麽快就隻剩下九十多,說,是不是你偷著花了!”


    路上好多人,也不避諱,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兒就給了孫母一耳光。


    孫母捂著臉哭,“我沒有,我都多少年沒出過生產隊,能把錢花去哪兒。”


    “還不是小寶,前年他搞了個對象,倆人隔三差五就要錢去黑市買吃的。”


    “去年又找了個對象,要五十塊錢彩禮,錢給了,沒過幾天,那女的被人抓見跟男知青滾了棒子地,倆人去蹲牛棚勞動改造,我叫你去找她爹娘要錢,你也沒要回來。”


    “這隻是大頭,還有平常零碎花銷,剩下九十多不錯了,別人家還沒那麽多。”


    小寶:“娘你啥意思,怪我搞對象搞的太多?不多找幾個,我咋知道哪個性子好、哪個能生兒子?我被戴綠帽子已經夠難受了,這段日子除了小翠,那些女孩都躲著我走!”


    孫父:“聽聽兒子多孝順,要不是你沒用,小寶哪至於急著給咱生孫子,他本來就難受,你還提那件事,瞅瞅他這段日子瘦了多少!”


    就連看熱鬧的社員也幫腔。


    “娘沒本事怪兒子幹啥,你要是生兩個,興許已經抱孫子了!”


    “你家小寶太懂事了,才十六就知道自個兒搞對象,不像我家那個,十八了連女孩兒手都沒摸過。”


    “玲玲家要的彩禮是多了點,可她哥哥跟弟弟都還沒結婚,不多要點怎麽行?再說玲玲臉盤子、屁股都大,一看就好生養,身子也壯,娶這樣的兒媳婦絕對不虧!你兒子好福氣!”


    還有人幫忙出主意,“錢不夠就找閨女要。咋的,嫁人就不管你們叫爹媽了、不認弟弟了?尤其是你家老大,她婆婆多能幹,就算她兒子病了,我就不信家裏沒留一分錢。”


    “那老太婆也是,規矩女人不做,招婿頂立門戶,像什麽話!她再能耐也就是個女的,就得聽男人的話,叫你閨女私底下勸勸她公公硬氣一點,就不信回頭翻了身,不惦記你閨女的好。”


    念叨了孫紅梅一路,到家門口一看,這人不就在門口蹲著。


    小寶帶著驚喜,“大姐你咋回來了!”眼睛直往她身邊瞅,看看有啥好東西。


    孫紅梅心想誰說娘家沒人疼我,這不就是,到底是她帶大的弟弟。


    孫紅梅的委屈湧上心頭,開口帶了哭腔,“弟啊!”


    她要弟弟給她撐腰,叫衛國知道她的厲害。


    小寶卻變了臉色,“不知道我還小,在長身體嗎,咋空著手來,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弟弟?”


    再看她爹她娘,她娘臉紅彤彤的,肯定又挨打了,她爹也翻白眼,不拿正看看她,孫紅梅心涼了半截。


    “姐當然有,這不是來得急,忘了。姐婆家這些天學會了做豆漿、豆腐,天天下工擺門口賣,家裏一堆黃豆。”


    “妯娌還從娘家拿回來好些雞蛋,還有一隻老母雞,可香了!”


    “還有大白饅頭,成天吃白饅頭。姐都吃膩了。”


    “不知道你們想吃啥,等下回,姐肯定帶!”


    孫紅梅把自己都說服了,那就是原本她該有的日子,可是沒了,白饅頭飛了!


    孫家人聽得流哈喇子。


    東北也不是沒窮地方,楊樹溝生產隊就出了名的窮,別說疼愛閨女的,就算隻想著拿閨女換彩禮也不考慮這,太窮、拿不出來,土地也貧瘠。


    原本這得人也勤勞肯幹,出同樣的力,別人有八分麥子,他們隻有五分,還努力幹啥?


    越窮越懶、越懶越窮……


    “吃豆腐。”


    “吃饅頭。”


    “還吃雞!”


    “你這孩子,隻要人回來,不帶東西也是咱孫家的閨女。”


    “姐,你什麽時候走?要不現在就走吧,下午再回來,我不要豆腐,帶點饅頭跟雞蛋就成!”


    他們都圍著她,孫紅梅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不就是雞蛋,我妯娌天天上山撿,一撿一大筐。饅頭也多得是,他們都不稀罕。”


    什麽撿,山上還能長雞蛋?肯定是去黑市買的!


    天呐,饅頭都不稀罕,他們就說衛家私底下沒少存錢,小寶的彩禮有著落了!


    “你弟還小,不會說話,哪有叫你姐家門不進就走的?”


    孫父打開門,推她往裏走了兩步,堪堪看見院子裏栽的蔥。


    “家門你也進了,人你也看了,趁天亮,趕緊回去,省的下午拿東西回來不趕趟!”


    孫紅梅:“……”


    真是她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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