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嗷!”


    一聲托長且破音的貓叫忽地傳來,冷侵晴驀地睜開眼。


    “貓又打架了!”


    隻聽外屋石飛燕咕嚕一聲翻身睡去,顯然山村長大的她對“貓嗚貓嗚貓嗚,貓——”淒慘的哀嚎具有頑強的免疫力。


    ……


    貓戰最終以一隻貓的逃離而結束,寧靜的夜恢複了它該有的樣子,響起“悉悉索索”的蟲鳴,“呼嚕呼嚕”熟睡人的鼾聲……


    方才因“插曲”而驚醒的睡夢人在這些極富韻律的催眠曲下紛紛重回夢鄉,夜更加深沉!


    但,有一人例外。冷侵晴此刻,腦子裏一派喧囂……


    “子虛太子有心事!”


    “不對,他理應誌得意滿才是!飛燕說,小太子早在她失蹤後三日便已找回,功臣正是他,梅若絮與父王對他感激涕零,尤其梅若絮自此在他麵前低調了好幾分。”


    “麵具人可否與子虛太子相識?”


    “不知道。”


    “烏程程說麵具人是他師兄。”


    “可他並未承認!”


    “倘若他們不相識,為何麵具人將小太子送回他手上?或許,他不識麵具人,但麵具人認識他!”


    “廢話,他在恒安行事如此高調,誰人不識?”


    ……


    不知友友們是否有這個毛病,在白日裏按捺住的疑慮往往會在午夜夢回時湧入腦海,不弄明白誓不罷休?冷侵晴正是這樣,被貓打架驚醒,白日裏對炎鴻雨神情有異引起的疑慮紛遝而來,腦中兩個自我因他吵鬧不休。


    她再無睡意,索性披衣下床,信步來到後花園,夜色迷離下,星月朦朧,亭台樓榭影影綽綽,花草山石嫋嫋婷婷,與宮中倒有五分相似,一種熟悉而親切的溫馨感撲麵而來。


    有日子沒見過母後了,不知最近可安好?


    算起來離家近一月,該回去了!


    “你還不走?”


    她心裏剛升起要走的念頭,便聽子虛太子接上話,她大驚,急回頭,卻無人!


    這愛出神的毛病總是不改,若是有一日將心底秘密也自言自語吐出被人聽了去,看你這臉往哪兒擱?


    她心中正暗自埋怨,卻聽一個極熟悉的聲音響起,“你不放下執念,我如何能走?”


    “哈哈!”


    是子虛太子的招牌笑聲,隻聽他說道,“王兄若不欺瞞,我何來執念?這一切都是你造成,如今倒來說風涼話!”


    這一聲王兄驚得冷侵晴如五雷轟頂,“騙子!”她心中怒火“噌”地往上冒,若非另一個令她更為震驚的聲音響起,她這一嗓子吼罵已脫口而出。


    “唉……我也並非有意要瞞你。”


    另一個,竟是麵具人的聲音,怪道覺著極為熟悉!


    唯恐是夢境,她死命掐了一把大腿,是真的疼!


    竭力穩住心神,她悄悄尋過去,聲音自白日裏她與子虛太子觀景的假山後傳來。隻聽子虛太子,噢,不,應該是子虛太子胞弟冷笑道,“並非有意?嗬嗬,誰人不知王位乃森森白骨堆積而成!你藏身暗處韜光養晦,騙得我在明處替你廝殺,你當真是我的好王兄!”


    至此冷侵晴醍醐灌頂,所有疑惑全都清晰。她拳頭發出咯吱聲響,掌心全是汗!


    再忍忍,還有下文。


    她凝神強壓怒氣……


    “你違背約定,你口是心非,你可還是我最親愛的鴻弟?”晚風送來麵具人,不,應該稱他為炎青雨,極輕卻字字千鈞的聲音。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聲音一沉,“炎鴻雨,你可還記得我倆約定?我已手書父王,請辭太子之位,並力薦你才是最佳人選,可你……”


    他怒極而笑,一甩袍袖,一封書信朝炎鴻雨迎麵射來。炎鴻雨急用手接,卻隻夾住一角碎片,那書信竟自個兒碎了,霎時間揚起漫天雪花。


    “恭請子虛……君主……親啟”


    黃色碎紙片上淩亂的朱紅色殘字夜色裏依然那麽閃亮!


    “炎宏雪!”冷侵晴心底狠狠咀嚼這三個字,手上用力,指間一角黃色碎紙瞬間成灰。


    “你明知公主是你未過門的阿嫂,你竟央求父王將她許配於你,你卑鄙!”


    “很抱歉!王兄,關於公主,是鴻弟違約,我願承擔責罰……”


    “嗡”的一聲,冷侵晴耳膜刺痛,胸腔驀地如鼓足了氣的皮球,那膨脹的氣流無從逃逸都瘋狂湧向喉嚨。


    堂堂大夢國永昌公主,竟被一對兄弟玩弄股掌!


    她再不宣泄怕是這胸腹皆爆!


    顫抖著手拚命揉搓一下胸口,她縱身躍起左右連環掌毫不留情劈向炎鴻雨,口裏罵道,“卑鄙無恥炎宏雪!我滅了你!”


    先冒名頂替,後誘使退婚,最後迫使本公主主動提親與你,簡直欺人太甚,惡劣至極!


    她氣勢洶洶襲來,炎鴻雨自覺理虧不敢閃躲,眼見凜冽的掌風就要劈在他頭上,炎青雨快如閃電擋在他身前。


    “小寒陽,掌下留人!且先聽我說……”


    他強提內力硬接下她兩掌,隨即揮手將她卷至身旁。


    “放開我,混蛋!你們都是混蛋!”


    冷侵晴扯直嗓子大罵。


    “晴兒,我知道你很生氣,說實話,我也很後悔,替兄相親,這是我活了二十年裏下得最爛的一步臭棋!”炎鴻雨星眸含淚,“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後悔了!可是出弓沒有回頭箭,既已在父王麵前領下軍令狀,我隻能繼續……”


    “炎鴻雨!”炎青雨一聲曆喝,“你還在此花言巧語?你存心欺瞞為何不敢承認?我說了,父王麵前我自有辦法應付,你隻需將我寫給公主的信交予她,她便什麽都知曉。可你……”


    “可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若非你……”炎鴻雨頓了頓,咆哮道,“是,是我多事!我蠢,我看不透你的偽裝,我隻看到了父王的心傷!我擔心父王身體不再安康,我擔心我羸弱的王兄婚姻不美日後悲傷……”


    “你心疼父王心疼為兄,為兄很感動,可是,你不該違背與為兄的約定,為兄特意囑咐過你,不可解除兩國婚約!”


    ”王兄說得簡單,感情的事如此簡單,那永昌公主與我成親和與你成親有何不同?不都是兩國聯姻嗎?“炎鴻雨嘴角上翹滿是挑釁,“說到底都怨王兄不該隱藏廬山真麵目!早知大哥底牌如此深不可測,鴻弟我又何須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哈哈哈……”


    他大笑著,趁炎青雨麵色動容一個不備將冷侵晴攬到身邊。


    “滾開!”冷侵晴像躲避瘟神一樣掙開,鐵青著臉咆哮,“你想找死!”


    她宛若蔥管的五指驀地透明,指內火星滾動,一抬手金光頓化作銀光直擊炎鴻雪……


    “小寒陽!”炎青雨急揮手化去她掌風順勢又將她拽了過來,口裏說道,“算了!”


    “憑什麽算了?”冷侵晴掙脫不開,隻得怒目而視,滾圓烏黑的眸幾欲撐破眼眶。


    重生回來夫君容顏有變,她愁腸百結;心牽神秘麵具人是誰,她寢食難安!


    可他倒好,躲在暗中看熱鬧,幾次三番戲弄她,沒錯,就是戲弄!


    雖說幾次三番是在救她,可他明明是她未婚夫卻扮作神秘人不認她,不是戲弄是什麽?她才不領情呢!


    她氣得下巴直哆嗦,手舞足蹈踢打著炎青雨,哭喊著:“你給我滾開!整日裏蒙著臉裝神弄鬼的,你也不是好東西!”


    雖然還不是很清楚這兩兄弟之間具體有何契約,但把她當傻子一般欺瞞她是聽明白了。


    “小寒陽……”


    炎青雨指尖在她頭皮上輕輕劃著圈圈,嘴中熱氣透過濃密的秀發直往她脖頸裏鑽……


    摸頭殺原本就是冷侵晴之軟肋,她禁不住連打了三個哆嗦,溫熱瞬間貫穿全身,僵硬的身子不爭氣地漸變軟榻……


    “冷侵晴,你可長點骨氣吧!這懷抱又不是第一次進來,有啥稀奇的?你萬不可丟了咱夢幻國堂堂公主的臉麵!”


    她正為自己英雄難過美男關而焦心時,“你放開她!”嘶吼聲響起,炎鴻雨瞪著血紅的眼睛如暴怒的獅子直擊炎青雨後背而來。


    “來得好!”


    冷侵晴心中大喜,“你們兄弟倆兒最好是拚個魚死網破,本公主坐收漁翁之利!”


    眼瞅炎鴻雨那鐵掌便要落於炎青雨後背,炎青雨卻忽地抱住她一個後空翻急上雲霄,同時翻身時雙腳順勢倒踢,將炎鴻雨千斤之力卸為虛無。


    “我那文弱不堪多病的好王兄,果然是大英雄,果然是我神秘的大師兄!”炎鴻雨挨了一腳連退數步嗬嗬冷笑,“裝了這麽多年,王兄不累嗎?”


    “為兄有不得已之苦衷……”


    “苦衷?哈哈哈哈……”炎鴻雨仰天大笑,“確實,太子之位眾矢之的,王弟們個個虎視眈眈,隻是我一向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信,你不該拿我當靶子!”


    “炎鴻雨!”炎青雨鼻翼抖動星眸漸濕,“在你心裏為兄如此不堪嗎?為兄心中向來對王位了無興趣,我,我隻要冷侵晴!”


    “不!”炎鴻雨睚眥俱裂,“我再不要做擋箭牌了,江山是你的你自己扛去,我隻要晴兒!”


    “你們兩個把我當禮物爭來搶去有問過本公主的意見嗎?”


    冷侵晴黑白分明的鳳眼劃過炎鴻雨瞪著炎青雨,水淩淩的眸子怒火噴射,炎青雨心底一軟手上勁道不覺鬆了兩分,就在這一刹那,冷侵晴縮腹弓背如飛箭射了出去。


    她直飛上假山頂俯瞰二人,雙手叉腰橫眉怒目:“本公主命令你們都給我滾開,即刻馬上!否則我就自此跳下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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