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待十三的這段時間裏就這樣胡思亂想地揣測著事情的經過,更讓我覺得疑惑的是,聽薛的口氣,他對十三的行蹤了如指掌,他們之間的關係顯得實在是太微妙了,我總覺得他們好像認識,可看他們的樣子,卻又不像認識的樣子。


    之後過了也沒多久,十三果真從上麵落了下來,看見我在墓道裏也不驚奇,似乎早有預料,隻是當他見到我隻一個人在這裏的時候卻顯得稍稍有些驚訝,然後才問我:“何遠,怎麽就一個人在這裏,薛呢?”


    我於是蔣曆引著薛進入墓室深處的事說了,十三便沒有再說其他,他隻說:“薛比你我都穩重,應該不會出事。”


    他這話顯然是安慰我的,因為我給十三講述這件事的時候,重複了太多遍他會中了曆設計好的陷阱之類的話。


    然後十三又試探著問:“何遠,你和薛很熟嗎?”


    我不知道十三為什麽要這樣問,但還是老實回答說:“說實話,我和他並不認識,你為什麽會這樣問?”


    十三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問道:“我見過很多下地的搭檔,通常都是因利而聚,利盡而散,所以在拿到明器之後大多數都會反目。說實話,像你這樣的搭檔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我從沒有見過一個搭檔會為另一個搭檔的生死如此著急,通常遇到像你這樣的情景,另一方不是棄同伴而去,就是在估量了自己的能力高低之後決定是否單幹。”


    聽到十三這樣說,最驚訝的還是我,如果他看到我和曉峰這樣可以交命的搭檔又會如何瞠目結舌,而且我也想不到十三竟然是一個如此不容易相信人的人,於是我說:“如果這個人換做是你,我也同樣會一分不少地擔心你的安危。”


    十三卻疑惑了,他看著我,目光竟然毫無焦距,他隻是機械地問道:“為什麽,我們隻是在墓裏偶然認識結伴,按理說你根本沒必要為我這樣的陌生人擔心。”


    十三大約是經曆了太多搭檔相互反目的事,所以才會讓他形成如此重的防備心理,於是我回答他說:“即便我們認識還一天不到,但一路上我們已經是共同出生入死的夥伴不是嗎,單單這份情誼就是千金難買,如何也抹不去的。”


    十三突然抬頭看著我,我看見他的眼睛裏閃爍著激動而欣喜的光芒,但不知怎麽的,他的眼神卻瞬間黯淡下去,但嘴上卻依舊說道:“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我堅定地點頭說:“我從不騙人。”


    十三聽了這句卻突然笑起來,又變成了那個嬉皮賴臉的十三,似乎剛剛那個多疑迷茫的十三隻是我的幻覺,我聽到他打趣我說:“你說你從不騙人,我怎麽看到你把曆給唬得一愣一愣的,嘖嘖,你騙人的招數可不簡單呐。”


    十三這明顯是打趣我的話,我心上也鬆了一口氣,眼前的十三還是我熟悉的十三,隻是他竟然也知道我唬住曆的事,難道他也在場?


    似乎是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他自知說漏了嘴,然後尷尬地笑起來,那模樣,簡直傻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用手抓著後腦勺說:“我當時就在墓道的壁頂上,你們都沒發覺吧,嘿嘿,這可是我的絕技,我本來想幫你的,但你知道曆那時候滿墓室地找我,再加上薛又示意我別動,所以隻能在上麵看你表演了。”


    原來當時他們倆都在我身邊,雖然現在想想還覺得後怕,但要真出事,估計他們倆也不會坐視不管,倒是我白害怕了一陣。


    而從十三的話裏,我得到了太多的疑問,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他,但我還是揀著最關鍵的問他道:“你和曆素不相識,他為什麽突然就滿墓室地找你,而且看他的樣子,就像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


    十三聽了我的問題卻白眼皮一翻,做出很無奈的樣子,然後回答我說:“何遠,我以為你自己就能想出這其中的關聯來,一看你的樣子就是全信了曆的話。”


    曆與我說的東西並不多,特別是關於他要找的這個人更沒說多少,而且他也並沒有說找的是十三,我之所以會想到是十三這完全是我推斷出來的,現在看來這個推斷是正確的,我於是問十三:“你是說他並沒說真話?”


    十三這時候看了一眼墓道深處,說道:“我們邊走邊說。”


    在路上十三同我說了我的疑問,原來曆的確有些是沒有與我說明白的,我原本以為他是在格子棺墓室坍塌之後才獲得了自由,可從十三的說辭裏我知道其實他早就逃了出來,而且活躍在整個墓室當中。


    十三說在遇到我們之前他已經遭遇過了曆,而且顯然兩人碰麵時候的氣氛很糟,十三說到這裏的時候用了“驚險逃命”這個詞,可以看出,他和曆必定是發生了激烈的搏鬥,曆的身手和薛應該是不相上下之間,十三自然敵不過他,能從他手上逃脫已經是萬幸了。


    從我和曆的兩次接觸來看,也可以看出他是個心胸狹窄而且十分記仇的人,十三與他發生了衝撞他自然容不得十三。


    可我總覺得這件事卻並沒有這麽簡單,按理來說他在這個墓裏似乎更側重於尋找什麽東西,而與十三的過節與之比起來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他又為什麽能夠放下這麽重要的事來尋十三,這不是輕重不分嗎,在我看來他可不大像這樣的人。


    然後十三告訴我說,事情的確不單單是這樣,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拿了曆的一件東西。


    我頓時警覺,能夠從曆身上拿東西,那可是了不得的,而且很顯然,這還是曆十分寶貴的東西,我脫口而出:“你該不會是拿了曆的印章吧?”


    十三卻反問我:“你也知道曆有一枚印章?”


    我點頭說:“他和薛、蔣都是一路上的,薛和蔣都有,他自然也應該有一枚。”


    十三點點頭說:“你的心思倒挺細的,我當時就沒想到這一出,再說了那時候我也還不知道有薛和蔣這樣的人物,不知道他會有一枚厲害的印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樣說來,十三拿的就是別的東西了,可又是什麽東西,也能讓曆這般緊張。


    十三接著將這件東西拿出來,在我看到的時候卻失聲驚呼,這東西我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因為十三拿出來的竟然是一片巴掌大的碎玉,與爺爺給我看過的那種翡翠人像的碎玉一模一樣。


    我掩飾不住自己驚訝的語氣問十三:“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


    十三點點頭說:“這是人屍玉,極其珍貴,我也是無意間看見曆拿在手裏把玩才動了念頭冒了這個險,雖然驚心動魄還差點送了小命,但能夠順利得手還是值了。”


    十三的其他說辭我幾乎什麽也沒聽見,隻是那三個字在腦海裏隆隆作響,再次驚呼道:“人屍玉?”而且這個名字,與爺爺描述的翡翠人俑的樣子倒是也挺相符的。


    第五十八章隱秘


    十三點頭說道:“就是人屍玉,何遠,你也見過?”


    爺爺的事是個秘密,我幾乎從來不與外人說,即便是曉峰我也從來沒和他說起過一句,所以麵對十三的疑問,我隻是燦笑道:“我在墓裏撿到過一小塊相似的碎片,所以才有這樣一問,之前倒是從來沒有見過。”


    說著我從口袋裏將在石柱壁頂空間裏撿到的那一小塊碎玉拿了出來,十三拿在手裏仔細地看了看,驚呼道:“果然是人屍玉。”


    我問道:“這玉有什麽特殊之處,竟然會如此珍貴,而且為什麽叫人屍玉?”


    十三將碎玉還給我說:“若說到來曆我也不大清楚,我隻知道這是隻有青藏高原的雪山深處才產有的東西,樣子和人一模一樣,究竟是如何產生的,具體在什麽地方會有,我師傅也從沒和我說過,或許他也不知道。他隻說人屍玉極其罕見,與昆侖木和昆侖胎這類東西比起來隻會有過之而無不及,究竟有何功效可以作何用,也從未與我說過。”


    我頗有些失望,爺爺給我講的故事一直都是我心中無法釋懷的謎,我無時無刻不指望著能夠解開它,現在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些關於碎玉的線索,可是十三卻說他也不清楚,那種希望與現實的落差讓我覺得分外難受,但我轉念一想,最起碼我也知道了這是什麽東西,而且尋找起來也算有了一個方向,心裏才覺得欣慰了一點點。


    曆身上既然有人屍玉的碎片,那麽他應該知道不少,看來這事還得在他身上下功夫。


    想到這裏,我於是暫且將人屍玉這個話題放開,回到之前的疑問,問十三:“那麽曆四處尋你,就是為了這塊碎玉了?”


    十三點頭說:“就是為了它,我覺得它對於曆來說一定是十分寶貴的東西,雖然我並不知道它有何功用,但與這個墓絕對是有分不開的聯係。”


    現在的話也隻能這樣想了,而且這也是唯一最有說服力的猜測。


    我沉默一會兒又問十三:“剛剛我見你並不是從墓道裏出來而是從上麵下來的,那時候在墓室裏,你和薛究竟去了哪裏,才一轉眼的功夫兩個人就都不見了?”


    十三歉意地說道:“我並不是故意拋下你的,隻是那時候我感到身後似乎一直有人跟著我,但當時周遭全是濃霧也看不真切,還是最後我徹底看見了他的影子這才反身去追,卻不想他躍下來就不見了,這下麵的墓道我看著古怪,於是也沒敢進來,就返身回去,之後就撞見了你和曆的對峙。”


    說到這裏的時候,十三突然看著我意味深長地說:“說實話,那時候你那語氣和神態,即便我沒見過蔣,但也覺得你和他差不離了。”


    這話我並沒有放在心上,而且這話已經不是十三一個人這麽說了,再說能夠唬住曆,沒有和蔣幾分相似的神態語氣,又怎麽能起效。


    我現在關心的是,十三並沒有完全與我說實話,他剛剛的那一番話,可以說是漏洞百出,根本經不起推敲,他省略了許多細節,隻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包括薛也是,他隻說讓我下來看了就知道,可是下來除了看見那具關中幫的屍體,卻再沒了其他,我卻一點真相也沒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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