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卻覺得事實並不像孟磊說的這般簡單,似乎他與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避開了要害,隻和我說一些無關緊要的,這更讓我覺得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起來。


    之後我們就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當中,直到有一陣異樣的聲音清晰地傳來之後,我們才再度起身。這怪異的聲音是從青銅入口下麵傳出來的,乍一聽像是一聲悠遠的呼喚,悠悠遠遠地從下麵傳上來,在這樣的夜裏顯得有些異樣的恐怖。


    孟磊率先跳到了青銅入口處,他這樣大一個人跳上去竟然絲毫聲音也沒有發出來,足可以看出這青銅壁有多厚,如果是一般厚度的話,百來十斤的一個人跳上去怎麽也會有沉悶的聲響。孟磊跳上去之後邊將耳朵貼在了青銅壁上仔細地聽著,我站在上頭剛想跳下去,見孟磊做出這樣的架勢,便忍住了。


    也就是在這聲悠遠的聲音從下麵呼喚而出的時候,我隻感覺整個樹林裏忽然刮起了風,不是微風但也不是十分勁猛的狂風,但是這樣程度的風足以讓整個林子的樹葉如同波浪一般翻滾,頓時整個林子都是“沙沙”的聲音,我環顧了一遍四周,四周盡是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清,唯一可見的就是搖曳在黑暗中的一個個樹影。


    我被突然刮起的風吸引了注意力,環顧四周一遍之後便重新往入口裏麵看,可是當我的視線轉移到入口處的時候,卻發現整個入口處除了一盞礦燈還完好無缺地擺放在青銅壁上麵,早已經沒有了孟磊的絲毫蹤跡。


    我大驚,這才不過幾秒鍾的功夫,孟磊竟然就不見了,而且還是絲毫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就這樣不見了?!


    我不敢相信地往四周看過去,四周除了風聲和樹葉聲,竟然是一種死一般的寂靜,更別提有孟磊的什麽蹤跡了。見此情景,我終於開口喊道:“孟磊?”


    沒有人回應我,隻有一沉不變的礦燈光亮昭示著剛剛發生的事是多麽的吊詭。


    也就是我正打算喊第二聲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了一個腳步聲,雖然他走路很輕,但是我依然聽見了他踩在樹葉上那“咯吱”的聲音,我於是迅速地轉過頭,我本以為是孟磊,雖然心中也存了個疑影兒,因為孟磊不會這般莫名地到了我身後,但是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不是他又會是誰?


    可是當我轉過頭的時候,卻發現這個人不是孟磊,雖然我還沒有看清他的麵目,隻看見一個黑影站在我身後三尺來外的地方,但是這身形和架勢,卻不是孟磊。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反倒覺得這身影有些像在樹林裏因我們來到這裏的那個人影。


    想到這裏我頓時提高了警惕,因為我知道因我們來的不是一個人,或許是一具起屍,或許是一個怪物。


    事實證明它就是起屍一類的東西,因為在我察覺到之後它隻是短暫地停滯了一秒鍾就再次朝我走過來,而隨著他的走近,我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但是這卻是一張讓人不敢去看,或者說是慘不忍睹的模樣。


    因為他的整張臉都是爛的,就好像是稀泥糊在了臉上一樣,但是我知道這不是稀泥,而是他的血肉。


    我身後並沒有退路,因為我身後是青銅入口,而他似乎也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他雖然走的緩慢,但是從身形動作上可以看出他已經做好了我會從側麵逃跑的準備,我有預感,隻要我一動,他就會奮力攻擊我。


    而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按兵不動,看看他究竟是要做什麽,如果他真要對我不利,那我惟一的勝算就是在他近身之後給他致命一擊。


    可是他偏偏卻在離我還有一尺的時候忽然停住了,他那張腐爛的麵龐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之中,隻是與他全身都潰爛的肌膚不成比例的卻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就然絲毫無損,雖然沒有多少生氣,但是卻明顯是活的。


    而這時候他的這一雙眼睛就盯在我的身上,似乎是在打量,又似乎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可是卻什麽都不是,因為他足足這樣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有了數分鍾之久,就好像一尊雕塑一樣,我見此情景,於是動了動身子,可是我剛動他也跟著動了,然後我聽見一個十分不完整的音節從他的嗓子裏吐了出來,然而他已經是這樣一副樣子了,自然不會有清晰的吐字,我也隻是聽到一個大致的音節罷了。


    我並沒有聽清他說的是什麽,但是他似乎一直重複著這幾個音節,眼睛卻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一動不動。


    我仔細辨認著他的音節,正不解的時候,忽然全身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一樣猛地一抖,他嘴上不斷重複的這個音節竟然是一個人的名字——周墨雨!


    周墨雨是爺爺的名字,而且是爺爺不為外人所知的名字,如果確切地說,從爺爺從這個地方生還之後就為自己改了名字,從周墨雨改成了周不成,而爺爺之前的名字並無多少人知曉,因為爺爺生還之後孤身一人,一直用的都是周不成這個名字,這件事也隻有父親和幾個叔叔知道,我之所以知道還是爺爺給我講述那段經曆的時候提起的。


    現在在荒郊野外竟然從一具屍體嘴裏喊出了這個爺爺早已經摒棄不用的名字,我不驚訝那是不可能的。


    而他一直就重複著爺爺的這個名字,不知道為何,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但是為了確認他喊的的確是爺爺的名字,於是試探著說道:“你喊的是周墨雨?”


    在提到爺爺的這個名字時候我特地加重了語氣,而且是一字一頓地說了出來,而我眼前的這起屍聽見爺爺的名字從我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也是全身忽地一震,然後我就看見他似乎有些站不穩,整個人的身子都在搖搖晃晃地要倒下去一般,而他的喉嚨裏卻一直在重複著這三個音節,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微弱。


    直到最後他終於倒在了地上,我可以看見迅速從他身上消失的腐肉,就好像是在從他的身上蒸發一樣地迅速散去,直露出下麵的枯骨,可是即便如此,我卻看見他的手卻一直在朝我伸過來,不知怎的,似乎在他的肉體消失的最後一刻,我聽到了他的最後尖嚎一般的聲音——周墨雨!


    最後他伸出來的手也終於落了下去,徹底變成了一具枯骨,可是我卻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起屍,又不知為何突然這樣湮滅,最後喊的竟然是爺爺的名字,這是為何?


    難道他是當初和爺爺一起被抓來挖山的壯丁,所以認得爺爺改名之前的名字?


    可是這似乎又說不通,如果同是壯丁,他怎麽可能會一直記得爺爺的名字,而且竟然有如此大的怨念。


    也就在我這般六神無主的時候,我隻感到周圍忽然一暗,礦燈的燈光似乎是一瞬間就消失了,在我轉頭看向礦燈的那一瞬間,我聽到一聲十分沉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借著落下去的礦燈最後的一絲光亮,我看見原本封閉著的青銅壁竟然打開了。


    但是就在我看見這一幕的視乎,我忽然感到我身邊站了一個人,可是還不等我去看這人是誰,就感到一股十分巨大的力道將我往後麵推,我不及防備,然後就重心不穩朝著入口跌了下去,與此同時我隻聽見一個悠遠如同隔音的聲音從上麵傳來:“你去和它們作伴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日記


    身下的黑暗就像是用不到底的深淵,劇烈的墜落感讓我倏地驚醒過來,我睜開眼睛,迎上的卻是刺眼的陽光,我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而我躺著的地方,還是九座木屋的地方。


    周圍更是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我隻聽見自己驚醒之後的呼吸聲,而讓我更不解的則是為什麽我會躺在這裏的草叢中?我明明記得我已經和孟磊到了上邊的樹林之中。


    我站起身來,環顧著周圍,我隻感覺諾達的地方隻有我一個人的身影,完全沒有了第二個人。懷著這般疑惑我往木屋走過去,可是才走了十來步,就發現草叢裏還躺著一個人,它是麵朝下躺著的,雖然看不清容貌,但是從他的身形和衣著來看,卻十分像是孟磊。


    不知怎麽的,看見孟磊這樣子我心上忽然猛地一個咯噔,然後朝他喊道:“孟磊?”


    邊喊著我已經來到了他身邊,我將他的身子翻過來,可是看到他的臉的時候卻嚇了一大跳,隻見一塊諾達的屍斑正遍布在他臉上,看他的這樣子,死了至少有一些時候了。


    這怎麽可能,許多念頭在我的心中翻騰著,我明明記得之前他還和我一起分析著這件事的進展,可是為什麽倏忽之間就變成了這幅模樣,難道從樹林裏再到這裏我已經昏迷了很長時間,已經長達了數天?


    可是為什麽我好像什麽記憶也沒有,樹林裏究竟是怎麽回事,究竟隻是我的一個噩夢,還是說真真切切發生過的?


    想到這裏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地將手插進褲袋裏,那張紙條,薛留下的那張紙條!可是當我將褲袋都翻了一個遍都沒有再找到這張紙條,我的褲袋裏空空如也,於是我對樹林裏的這件事開始懷疑起來,難道真是一個噩夢?


    這樣想著,我又檢查了孟磊的屍體,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到致命之處,可是他好像就是這樣平白無故死去的,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可以分辨活著是可以被發現的致命傷。


    那麽這就古怪了,孟磊竟然就這樣離奇地死在了這裏。


    我看著寂靜的山嶺,不知怎麽的忽然心中升騰出一種強烈的無助感來,也就是在這種感覺由心底升起的時候,我的腦海裏卻蹦出了一個地方——第三間木屋!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進去看看總不會錯的,而在我的記憶中,我和孟磊隻到了第二座木屋就離開了,如果這張字條是真的,薛確實給過我警示的話,那麽是不是說孟磊在刻意避開第三座木屋而不讓我看見裏麵的東西?


    這樣想著我已經來到了這邊,木屋三間一組,三間木屋之間又組成一個三角形,我徑直穿過第一二間,徑直往第三間過來,隻是讓我意外的是,第一二間木屋的門要不是張合著,要不是已經損壞了,可唯獨第三間的牢牢地關閉著,而且不單是關閉著,還上了鎖。


    而且在這三座木屋中,第三座木屋是保存的最為完好的,整座屋子基本沒有坍塌的痕跡,就連建造的杉木似乎都未出現糟蛀的情況,相比之前的兩座來說,它保存的實在是太完好了,乍一看上去,就好像這三座木屋建造的根本不是同一個時期。


    這讓原本隻是想來試試運氣的我覺得忽然不能呼吸起來,種種的異樣是否昭示著第三座木屋的特別,也更加說明之前的一切根本不是什麽噩夢,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事實?


    鎖著木門的是一把銅鎖,它的樣式是最古式的,銅鎖上麵雕飾著精美的花紋,雖然上麵有了一些銅臭,但是相比鐵鎖來說保存的已經是很好了。當然那時候還有沒有鐵鎖這我沒有去探究過,隻是我總覺得這樣一把銅鎖和這間木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似乎這把鎖的古老預示著裏麵年代的久遠,鎖住了一個不為人知的謎團。


    我在周邊找了石頭,然後敲開了銅鎖,隻是我所謂的敲開卻並不是將鎖本身敲開了,因為它竟然出乎我意料的結實,被敲爛的是鎖扣,它和銅鎖一股腦地從木門上掉落了下來。


    既然門開了我也就沒再去管這把銅鎖,而是推開門走了進去。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一股陳年的黴味撲鼻而來,這間木屋和其他兩間也是一模一樣,裏麵釘了厚厚的油氈,將整個木屋包了嚴嚴實實,自然裏麵也是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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