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統領得了皇後應允,放心去辦案。沒有皇後這一關,他還真有點為難,若央可是皇後的人。現在,看皇後的樣子,恨不得親自去抽那若央解恨,他便放心了。


    但他心裏隱隱有些奇怪,論親疏,若央才是皇後至親,跟王府也有連帶親戚關係。但看皇後跟成王妃還有蕭策的樣子,明顯對施音禾的緊張更甚。這是何道理?


    陳統領沒想明白,晃了晃漿糊腦袋,往府衙趕去。若央應該被他的手下拿了,但她向來潑辣不服人,又仗著身後有人,他那幫手下看來被罵得夠嗆,他得趕回去好好伺候這位高高在上的郡主。


    陳統領前腳剛走,皇後就著急著出宮,誰也攔不住。成王妃跟蕭策千說萬勸,勉強讓她換了一套尋常衣服,戴上麵紗,才出了宮。


    皇後想去牢獄裏看女兒,她已經受不了女兒再受任何苦楚,必須親眼看到她平安,才能放心。


    陳統領剛到府衙跟李大人碰頭沒多久,就聽到衙役匆匆來報:“大人,有貴人要探監。”


    “探監就探監,按流程走流程,這種小事拿來這裏吆喝個怎麽勁?沒看本官正忙著麽?”李大人兩頭不討好,心裏正憋屈,衙役撞上來找罵,他借題發揮,說得一點不客氣。


    那衙役沒被他罵縮回去,反而湊近兩步,低聲說道:“大人,成王府的,說是來探視施副統領。”


    李大人一愣,接著不耐煩揮揮手:“看就看吧,當他們進去就是,王府的人,咱們不好得罪。看一眼不打緊,隻要不在監牢裏惹事生非就成。”


    那衙役還是沒走:“大人有所不知,那王妃還帶著個人,蒙住麵紗,不肯露出來臉,這就讓咱們為難了。探監是要看正臉的,誰知道放個蒙麵人進去,會不會弄出什麽事來?”


    “蒙麵人?這……王妃不是添亂麽?”李大人為難的看向陳統領,陳統領也不知道王妃這是鬧的哪一出。他遲疑片刻,說道:“我去看看。”


    來到牢獄大門外,果然見王妃扶著一個蒙麵婦人,正站在門口,等衙役開門。當值的衙役在不遠處的門邊站著,不敢靠近。


    王府的馬車遠遠的在大門外路邊停著,馬車旁站著不少人,有男有女,目測有十來二十個,都是尋常家仆打扮。


    陳統領邊走邊納悶,這王妃從來都不是張揚的人,如今施音禾出事,她烏泱泱帶這麽多隨從來探監,是想給府衙施壓麽?


    來不及多想,陳統領已經來到大門口,麵對王妃跟那位蒙麵婦人:“微臣見過王妃,聽說王妃要探監?”


    成王妃抱歉的看向陳統領,嘴裏卻是不客氣說道:“音禾說起來也是我們王府的準媳婦,我探監,有何不對麽?”


    陳統領:“不敢!探監沒問題,隻是,這蒙麵人……這樣不合規矩,恕下官不能答應她進去。王妃自己進去看也是一樣的。”


    “那怎能一樣?”那蒙麵婦人早就不耐煩,開口嗬斥出聲:“陳統領別再跟本宮磨嘰了,本宮也不多待,半刻鍾就出來,不讓你為難。”


    這不是皇後的聲音麽?本宮?皇後怎麽親自來探監了?


    看著皇後露在麵紗外犀利的雙眼,陳統領一個激靈,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低聲說道:“二位隨微臣進來。”


    為免生事端,他決定親自帶人進去。


    皇後跟王妃都鬆了一口氣,緊跟在他後頭往大門裏走,衙役見陳統領親自帶人進去,哪裏敢阻攔?趕緊開了鎖,讓他們三人進了牢獄大門。


    走過幽長的通道,經過一個一個牢房,陳統領在一間尋常的牢房門口停下腳步:“她就在裏頭,恕微臣不能打開牢門,二位隔著門說話吧。”


    牢房裏,施音禾裹著大氅,正眯眼養神,遠遠望去,整個人縮在小小的角落,孤單無助,看得讓人心疼。


    皇後等不及陳統領離開,早就撲上去,隔著門口的柵欄往裏伸手:“音兒,我可憐的孩子……”


    王妃也顧不得體麵,整個人貼在柵欄處,焦急的輕喊:“音兒,你如何了,別怕,母妃看你來了……”


    兩人失魂落魄的舉動落在陳統領眼裏,他一臉錯愕。但又不敢多說什麽,趕緊往外躲了幾步,把近處守著的幾個衙役也打發了,自己遠遠守著,盡量不打擾兩位貴人跟施音禾的談話。


    施音禾正閉目養神,冷不丁聽到皇後跟母妃的聲音,她以為做夢,睜開眼一看,皇後跟母妃正淚眼漣漣,撲在柵欄外,看她的眼神,痛不欲生。


    她趕緊爬起來,快步走近,握住皇後跟母妃伸出的手,不解道:“你們?什麽來了?我這不是好好的麽?快別哭了,我真沒事。這點小事,難不住我施音禾……”


    “還說沒事,一夜不見,你看你,都憔悴成什麽樣了?”皇後心疼得來來回回摸著她的手,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苦。王妃也啜泣出聲:“這孩子,什麽事都想自己兜著,瘦成這樣……”


    瘦?沒有啊。不是剛一晚上不見麽?她晚上沒睡好,有些憔悴是真,但說瘦,真沒有。


    施音禾無奈,自己也沒多瘦,在皇後跟王妃眼裏,都覺得她營養不良,沒吃飽。


    聽王妃說她瘦,皇後趕緊從兜裏掏出一個油紙包,利索剝開外層,露出裏頭的糕點醬肉來:“快,吃幾口,新出來的白玉糕,你喜歡的,還有醬鵝胗……”


    施音禾哭笑不得:“娘娘,我不餓,剛才他們也送來午膳,剛吃了。”


    皇後心疼不已:“牢獄裏的午膳哪裏是人吃的?可憐的音兒,那些狗食也吃得下去?怕是餓壞了。”


    王妃也催促她:“吃吧孩子,你隻管好好待著,怎麽都別操心,外頭的事,有母妃跟皇……跟姨母呢。”王妃差點說皇後,臨時改了口,說成姨母。


    施音禾不想兩位老人擔心,把油紙包接了,抓起一塊白玉糕就啃一口,驚喜道:“還是熱的?好吃!”


    皇後破涕為笑:“知道你愛吃這口甜的,本……我親自去那店門口守著,買新出爐的來……好吃就多吃些,別噎著。出去再給你弄些好的。”


    “這已經很好了。”施音禾笑道:“母妃,娘娘……您,你們還是快回去吧。你們身份特殊,這地方不能久待,被別人知道了不好。我吃飽喝足,等著出去就成。這事有陳統領出手,不會出事的。”


    她知道陳統領心細,一旦他介入查案,就會發現端倪,還她清白。何況,還有蕭策跟雷叔在後頭跟著查,因而她是一點都不緊張。


    但遠處耳朵尖的陳統領聽了,心裏一暖,她是真相信他,相信他的本事,又相信他會替她討公道。不愧是一起辦案過來的同僚,互相扶持久了,都會下意識將軟弱的後背留給對方。


    皇後聽施音禾勸她們回去,心裏更是疼惜不已。音禾不想連累她,而若央隻知道給她添亂,撇開親疏,兩相對比,高下立判。她羞愧道:“是我把那孩子縱得太過,害了你,音禾別怕。她做得出來,就自己承擔這個後果,我不會再替她兜著……”


    施音禾怕她多說,讓人知道她是皇後,趕緊接過她的話頭,急道:“沒關係沒關係,我這不是沒事麽?母妃,快把皇……姨母帶回去吧。這牢房陰暗潮濕,待久了整出病來就不好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牢房陰暗潮濕,兩位婦人更是哽咽出聲,心都快碎了。


    施音禾無奈,探出腦袋,朝陳統領方向輕聲召喚:“陳統領……陳統領……時辰到了,快把人帶出去吧。別耽誤審案了!”


    陳統領從暗處走出,沒等他說話,皇後王妃已經退後一步,互相扶持著,多看了施音禾一眼,堅定的轉身跟在陳統領身後出了牢獄。


    施音禾一句耽誤審案,讓她們如夢初醒,她們還要親自躲在府衙公堂後堂聽審案過程呢,可不能誤了時辰。


    施音禾長舒一口氣,終於把人支出去了,再說下去,都快露餡了。母妃養育過她,她能理解她的擔心,可這皇後實在是奇怪,竟比母妃還要驚慌失措,完全沒了皇後往日的持重嚴謹。


    她搖搖頭,再啃一口白玉糕,陶醉的仰起腦袋,卻撞上了陳統領邊走邊回頭看向她的眼神,那眼神,很複雜,讓她不由得生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陳統領,敏感的意識到了什麽?皇後的表現,太過異常,讓他這個久居宮中的禁衛軍統領不能不懷疑,這施音禾,身份有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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