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淮和回到家,不等他說些什麽,家中眾人早就圍了過來。


    灑掃婆子亦是好話連連。


    自是早已知曉了他中案首之事。


    許淮和隨手賞了二人各幾兩銀子,兩人眉開眼笑的接過退到一邊。


    楊淑君激動的拉著自家的兒子,眼圈泛紅,說話的嘴唇都微微顫動。


    “大郎,娘的好孩子,真真出息!


    娘如今便是死也瞑目了!”


    “娘,渾說些什麽呢,大哥中了案首是喜事,可不興說這些不吉的話。


    呸呸呸!”


    許幼清很是認真的幫她娘將這些不吉利的話都呸了出去,還在地上踩了好幾腳才作罷。


    楊淑君抹了抹眼淚:“清兒說的對,都是為娘的不是。”


    許淮平依舊是狀況之外,整個家除了許幼清,就屬他笑的最樂嗬。


    “用飯啦用飯啦!”


    許淮和笑眯眯附和:


    “對,咱們用飯,好生慶賀一番。”


    家中早就備好了豐盛的午餐,全都是許淮平做的。


    原本是打算請個廚娘,隻是因著將兩個小的放到村中讀書。


    故而許家人多數還是住在河口村,也就不想費那事,就先讓許淮平做著。


    等將來一家人都搬到縣城,再請上個手藝好的廚娘。


    這一日,許家人難得喝了些酒慶賀,就連許幼清也不例外。


    當然,是度數非常低的米酒,小孩子喝一點點也不打緊。


    許淮和是不可能搞烈酒喝的,他前世也是一樣,根本喝不來高度數的白酒。


    總覺得異常刺鼻,極難入口。


    米酒就不一樣的,度數低些的,甜滋滋,像喝飲料一樣。


    但也不能多飲,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祝大哥科考一路順遂,早日金榜題名。”


    許幼清最是嘴甜,舉著小酒杯就來敬許淮和。


    帶的家裏另外兩個也敬起酒來,一時間堂中氛圍濃厚。


    搞得許淮和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此時的河口村熱鬧非凡,隔些距離便能聽到人在議論許家大郎縣試中了案首的事。


    鄭裏正高興得不行,喝了好些酒,臉上兩坨紅暈分外明顯。


    讓人一眼便能瞧出他是喝醉了的。


    他自己卻渾然不覺,在家中一個勁兒的衝著自家小輩念叨。


    講他是如何如何眼光好,看出許家大郎是個能成大事的。


    自己又是如何行事長遠,為家中兒孫輩謀了好出路。


    讓這些小的好好學學,將來也考個功名光宗耀祖。


    搞得幾個孫子有苦難言。


    他們自然知曉許大郎的能耐,村學的夫子都與他們講了的。


    但凡中了案首,那便是大半隻腳踏入秀才的門檻。


    隻要不出意外,秀才的功名是沒跑了。


    隻是這般被自家阿爺圈在這聽訓著實難熬。


    何況還是個喝醉了的阿爺,幾句話反反複複的講,幾人都能背出來了。


    與此截然不同的鄭地主家。


    鄭地主如今惶惶不可終日,整日裏憂心。


    自他家大姐夫被查辦後,他是盡可能的龜縮在村中。


    許家他是再也不敢招惹了,就算耀祖真是他許大郎殺的,他也不敢追究下去。


    自家姐夫那般油滑的人物,還是官身。


    沒搞定一個許大郎也就罷了,還將身家性命都給搭了進去。


    這些年來,他鄭家除了靠著這份祖傳的家業有些底氣外。


    在外頭所有的排麵都是借的他姐夫的勢,當年也因此欺壓過不少人。


    如今姐夫一倒,自己根本無人可依靠。


    原先許家有張知縣罩著,卻並未找麻煩找到他們頭上。


    好不容易挨到張知縣升遷,換來一個新知縣。


    本以為等著自家大兒子中了秀才後便可高枕無憂。


    哪想到那許家大郎竟是個出息的,才進學幾年,一下場便得了個案首。


    那可是案首啊!


    他家耀文當年都是二十多名,許大郎一考便是第一。


    這叫他如何能安心。


    這樣下去,許大郎說不定還會先他家耀文一步考上秀才。


    那時,可就真的丟人丟大發了。


    這還是不是最要緊的。


    他最怕的是許家大郎一路科考順遂,直接考中進士做官。


    到時他鄭家真就隻能是任人搓扁揉圓了。


    兩家可是結了大仇的,雖說後頭的事沒鬧到明麵上來。


    但他可不信許家大郎那般精明的人物沒看出他在背後做的那些事。


    光想想他都覺得後背發寒。


    如今也沒別的辦法,隻能寄希望於自己兒子爭氣,早日考取功名獲取官身。


    這樣好歹也有個保障不是。


    然後,他寄希望的大兒子,此刻正呆坐在書房。


    臉上的表情是憤恨不已,地上全是被他掃落的書本筆墨等物。


    “下賤貨!”


    拳頭重重砸在書案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憑什麽!”


    “憑什麽你就能有名師指點!”


    “我就隻能找個舉子為師!”


    “憑什麽我苦讀數十載卻仍舊隻是個小小童生?”


    鄭耀文此刻的眼神異常陰狠,緊握的雙拳青筋暴起。


    他不甘心啊!


    一個破落的外來戶,才讀了幾年書,成績就如此斐然。


    日後若是讓他成長起來,不說他們之間的仇怨,單就這個結果,他就萬萬不能接受。


    許淮和若是金榜題名,那他這麽些年的苦讀又算作什麽?


    眼中的陰狠凝化成實質。


    白嫩光潔的指甲狠狠嵌入血肉。


    “許淮和!我一定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


    狗蛋家。


    張翠蘭正在往籃子裏頭裝鴨蛋,滿的都快裝不下了。


    “娘,裝這麽多,鴨蛋都要掉出來了~”


    已經十歲的狗蛋嘟囔著說道。


    他如今壯得跟頭小牛犢子似的,家裏好些活都能幫著幹。


    隻是張翠蘭仍舊讓他在村學念書,想讓他多學些學問在身。


    將來就不用累死累活的侍弄田地,怎麽著也能找份好的生計。


    “胡說,這不穩當得很。


    你娘我裝的蛋就沒有掉下過,別個兒學都學不來哩。”


    “你也別杵在這,去羊圈裏抓頭小羊羔子,將腿用草繩給綁起來。”


    張翠蘭因著許淮和的幫襯,不僅養了許多奶牛,還養了好些羊和豬,雞鴨就更別說了。


    許淮和那邊全都收,有酒樓和茶飲店在那,根本不愁賣不出去,價格還好得很。


    張翠蘭早晚都侍弄這些,都有些忙不贏。


    幸好狗蛋在邊上,時不時能幫襯一二。


    她如今一年掙得比她一雙兒女加起來還要多。


    鄭小圓本打算辭工回去幫她,被她給嚴詞拒絕了。


    酒樓的活計頂頂好,鄭小圓如今在茶飲店那邊都當上了店長,每月月錢就有二兩銀子。


    而且將來還會漲。


    這份活計便是她將來嫁了人也能繼續幹著。


    而自己手中侍弄的這些,自己在世時還能給到一些到女兒手上。


    若是將來自己沒了,兩個兒子又都娶了親,家中還有沒有女兒的位置可就不一定了。


    大熊和小圓,如今一個十七,一個十六。


    都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


    要不是許大郎說最好還是十八以後再說親,過早生育容易折損壽數。


    張翠蘭早便將這兩個孩子的親事給辦了。


    做娘的總要為自己的幾個兒女想的長遠些。


    姑娘家總是要比男兒家活得艱難,她最擔心的就是自家女兒的歸處。


    她是過來人,更明白女兒家的難處。


    也不像那些個婦人,明明自個兒就是女人,偏偏最嫌棄女娃的便是她們。


    許家大郎說,是這世道不好,對女子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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