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門隔開兩個世界,外麵的硝煙並沒有彌漫到房間裏來。


    反而臥室裏升起陣陣溫暖。


    蔣遙的手指輕柔地穿梭在溫水中,攪動起一圈圈細膩的漣漪,隨後她撈起那條濕潤的毛巾,壓幹。


    然後輕輕地,仿佛怕驚擾了沉睡中的夢境一般,用那溫熱的毛巾,細細地拂過他堅毅的麵龐。


    那下巴上,不知何時已悄然生長出一抹淡淡的青茬,記錄著時光的流轉與歲月的痕跡,卻也平添了幾分成熟與不羈。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麽自然,那麽恰到好處,就像是她已經無數次地重複過這樣的場景。


    “我左手用的還行吧?”


    她本來輕輕的發問,下一秒卻又懟道,“不過應該沒有你用的好,你用左手寫字,每一筆每一畫我都沒認出來,裝的挺像的。”


    “······”


    “看得出來你是下了功夫的,還戴上美瞳了,我一個女的化妝都沒戴過美瞳,你有這偽裝的功夫還不如直接站在我麵前呢。”


    蔣遙的話聽著是在譏諷他,卻帶著一股莫名的委屈,一種哭訴,讓人聽了不由得產生一種心疼。


    她指尖輕撚著那細膩的刮刀,宛如執筆於細膩的畫布,緩緩遊走在他下巴邊緣。


    初露鋒芒的胡茬在柔和的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每一次輕觸,都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悄然間,那些倔強的胡茬便溫順地伏倒於她的手法之下。


    她的左手已經練就的可以正常生活了,除了不能像右手那樣畫精細的線條和穿針引線,其他都可以做。


    顧彥期的喉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動,兩次起伏間,似有千言萬語欲待出口,卻又在唇齒間徘徊,最終化作一縷輕煙,消散於無形的空氣中。


    他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有無奈,又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寵溺。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懟的說不出話,而且還是自己現在最不敢招惹的人。


    “說話啊,要不我再給你拿個本子寫下來?”


    蔣遙手中的刮刀突然停了,琥珀色的眸子帶著咄咄逼人的光芒直視著他。


    仿佛他不說話,她就能給他一刀似的。


    顧彥期唇邊輕輕牽出一抹淡淡的弧度,看著她倔強的麵容,緩緩開口,“你現在怎麽變得、這麽、凶了?”


    真的跟之前那個軟萌蠢笨的小白兔完全不一樣了,要不是還頂著那張清麗脫俗的臉,真的以為變了個人呢!


    “凶?”


    蔣遙微微皺眉,握緊了手裏那把鋒利的刮刀,“我凶怎麽了,至少我是我,不像你,我現在是該叫你顧醫生啊,還是叫你阿歸啊?”


    “······”


    顧彥期黑眸一顫,眉梢染上一層無奈,嗓子裏堵了很多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沒辦法,自己作的死自己要承擔!


    但人還是要親自寵的,就讓她發泄吧!


    “其實,我現在也不是顧醫生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他輕輕握住她拿著刮刀的手,雙方熾熱的溫度迅速交融。


    蔣遙眉眼間的戾氣慢慢消散,隨之升上來的是一抹淡淡的憂傷。


    “可我還是喜歡喊你顧醫生,我甚至做夢都想回到初見時的日子,你還是醫生,我還是夜市上擺攤賣衣服的小販,沒有羅勁,沒有夏暮煙。”


    “我牙疼了可以去掛你的號,你回家可以吃我做的飯,包養關係又怎麽了,現在倒是想要包養關係都不可能了。”


    她比誰都清楚,他們再也回不去之前的樣子了。


    蔣遙繼續拿著刮刀在他的側臉上慢慢刮著,眸底溢出濃鬱的感情。


    “顧醫生,等你好了,幫我把智齒拔了吧,不然牙疼的時候,我總忍不住想你。”


    “你消失了這麽久,每次牙疼我都蒙在被子裏哭,你卻狠心的從不來我夢裏。”


    她的聲音柔的像是羽毛般輕輕劃過空氣,可顧彥期卻覺得有一座大山壓在心頭,讓他呼吸困難。


    他輕輕伸手捧上那張令他難忘的臉,眸光撥動間,愛意無處可藏。


    “對不起,我看你在林家給你舉辦的歸家宴上笑的很開心,我以為,沒有我你會更好,畢竟,現在的我,跟誰在一起都是累贅。”


    “你去過我的歸家宴?”蔣遙身體一怔,放下手裏的刮刀,詫異的問道。


    她一邊拿毛巾去擦拭他的臉,一邊在腦子裏翻出歸家宴當天的記憶,卻不記得有他。


    當時林家想要開直播,還是她覺得太招搖了不好,製止了,所以就算宴請的賓客很多,卻沒有半點照片和視頻傳到網上,他是怎麽看見自己的呢?


    顧彥期微微低頭,唇角歪笑,“讓我大哥偷偷開了個視頻,攝像頭放在他的胸口,正對你的臉,看你吃甜品吃的挺高興的,還想著怎麽沒甜死你這個白眼狼!”


    “當時沒人知道我的下落,我想著我才死幾天啊,你就這麽高興的大口大口的吃蛋糕,沒良心的!”


    當時看她那麽高興的樣子,他還覺得,他不出現也沒什麽,沒想到,最後憋不住的是自己。


    可是說再多狠話沒用,還是眼巴巴的跟來了。


    “······”


    沉默像是一道輕紗將兩人籠罩,蔣遙放下手裏的毛巾,突然背過身去。


    她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本想平複一下情緒,可眼淚卻還是憋不住。


    “我那是不想哭,才往嘴裏塞東西的。”


    “你回來不告訴我,你還有理了!”


    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他們錯過了好多東西。


    算了,都過去了。


    “顧醫生我困了,你可以抱抱我嗎?我們去睡覺好不好!”


    “······”


    蔣遙回頭,推著他往床邊走,雖有眼淚,卻異常開心,終於不用等著在夢裏相見了······


    次日一早。


    天剛亮,林至信就來砸門了。


    “開門,姓顧的,你趕緊給我把門打開。”


    “咚咚咚~~~”


    他用拳頭砸的木門哐哐響,好像再沒人來開門他就要把門卸了一樣。


    “姓顧的你給我開門,我知道你能動,快點給我打開!”


    憋了一晚上氣,他一晚上都沒睡好,一想到自己那麽美好的妹妹在他這裏,他就感覺七竅冒煙,整個人都要開鍋了!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蘇馳揉了揉眼睛,“林三少爺,您這是幹什麽啊,這才幾點啊!”


    “愛幾點幾點,老子一晚上都沒睡,趕緊把我妹妹給我交出來。”


    他推開蘇馳,橫衝直撞的闖了進去。


    臥室的門依舊反鎖,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


    林至信一改剛才砸門的樣子,弓起手指輕輕敲了敲臥室門,動作極盡溫柔,“遙遙,你醒了嗎?”


    他趴在門上小聲說道,“醒了三哥帶你回家了,大哥昨天生了好大的氣,你快起來跟我回去看看吧!”


    他話音剛落,門鎖一響,房門從裏麵打開。


    林至信一臉笑容的推門而入,卻在進去的瞬間臉上的笑容一秒鍾消失。


    他看著坐在輪椅上人模人樣的男人,不屑的‘嘁’了一聲,“怎麽是你啊,我妹妹呢?”


    “在洗澡。”顧彥期黑眸看了眼浴室,聲音低沉磁性還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寵溺。


    “洗澡?”林至信雙手撓了撓頭,轉身指著顧彥期憤怒的質問道,“她大早上的洗的什麽澡,你們昨晚上幹什麽了?你是不是欺負她了?”


    顧彥期唇邊輕輕勾起一絲邪魅的弧度,眉峰輕輕挑動,“還能幹什麽,睡覺啊!”


    “臥槽,你說的好不要臉!”


    林至信擼起袖子,指著顧彥期眯著眼睛邪笑道,“好你個姓顧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個老實的,老子今天得給你點顏色看看,讓你知道我林家的‘林’字怎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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