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就是沿著回家的路回來的,大概是我沒怎麽明白奶奶的意思,好像她和我說的,和我自己想的完全不在一個調上。


    奶奶聽我這樣說也就沒再多問,叮囑我說以後不要自己一個人跑到趙老倌家去。


    我答應了,但他家那個小孩的影子依舊在心裏揮之不去,於是問奶奶這該怎麽解,奶奶聽了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最後找了一個雞蛋、一炷香和一些紙錢,讓我在雞蛋上哈了一口氣,然後就拿著這些東西出去了。


    我跟著奶奶來到大門口,隻見奶奶將雞蛋放在地上,然後燒了紙錢,點了香插在雞蛋旁邊,我問奶奶這是在幹什麽,奶奶說怕我惹著禍祟回來,把它送出來。


    奶奶站起來,和我說快進去,別在外麵幹站著,我又問奶奶這事她打算怎麽和父母親說,奶奶說這事就不用刻意告訴他們了,他們知道了也隻會幹著急,等先生回來了和先生討個主意,看有沒有什麽忌諱的。


    我於是整下午都賴在奶奶家裏不敢回去,到了吃下午飯的時間,母親送了飯菜過來,然後和我說吃了飯就回來,說是先生已經回來了,正找我呢。


    我不知道先生為什麽回來就找我,他又不可能知道我去趙老倌家的事,奶奶聽了也是狐疑,於是就說等吃完飯她和我一起過去看看。


    我們吃過飯回到新家,先生才見到我就說:“你先別進來。”


    那時候我剛好站在客廳門邊上打算跨進來,被先生這麽一說立刻就站住沒再動了,然後先生點了一炷香給我讓我拿著,我不明所以,接了香,然後就隻見先生含了一口水就噴我身上,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麽,做完之後先生讓母親接了我的香,讓插到大門外去。


    他這才說可以了,我被噴了一臉水霧,但也不敢說什麽,進來以後坐到了空著的沙發上,先生坐在我對麵,他這才問我說白天幹什麽去了,怎麽好像惹上了什麽東西跟著。


    我不禁佩服先生,他連這個都看得出來,先生說做他們這行的,會有感覺,對麵站一個人,有沒有被東西跟著,就靠一種直覺,隻要覺得不對勁了,就說明這人要出問題。


    剛剛他才看見我,就覺得我有些不對勁,說白了,就是一種瞬間的直覺,如果你真要找其中有什麽訣竅,那很遺憾——沒有。


    我隻能如實地把事情說了,先生聽了也是和奶奶一樣的說辭,說趙老倌家邪乎,讓我少去,免得再招惹出一些是非來,隻是先生對於我說的那個小孩的事卻未作評論,也沒提,不知道是沒注意還是什麽的。


    然後他才說回來就找我的原因,原來早上王叔他媳婦來找先生去,是家裏又出了事。


    據說一大早王叔他媳婦照常起來,來到院子裏看到院子邊上插著香,一共有三炷,三支成一炷,炷與炷之間隔著一樣的距離,都燒了一般就熄了。


    王叔他媳婦覺得蹊蹺,她自己根本就沒點過香,於是就去問他兩個兒子,哪知道一問兩個兒子都說他們也沒有點過,王叔他媳婦當時就慌了,她大概經曆多了家裏的怪事,於是就多留了一個心眼,家裏四四方方都看了一遍,並沒有什麽異常,這才趕來我家找先生去看看。


    先生去了之後也看了這些香,王叔他媳婦怕出事沒敢動過,所以先生看的都是原樣。先生說雖然是夜裏,但是香不可能點到一半無緣無故就熄掉,我家也經常有夜裏點香的習慣,第二天一早去看基本上香都是點完的,隻剩下梗子。


    所以單單隻看到香,先生就知道這事不對勁了,他為了確認,又問了王叔家的兩個兒子,他兩個兒子都說沒點過,隻是先生說他看到王叔他大兒子的時候,覺得他大兒子有些不對勁。


    先生在王叔家的時候見過他大兒子,他說這回再看見,似乎身上少了些靈氣,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活人氣,一般來說人看著會少活人氣,無非是與死掉的東西接觸久了,就像那些常年累月都守墓的人,你總會覺得他們身上散發著一股陰冷的氣息,是一樣的道理。


    於是先生就盤問了王叔他媳婦,這大兒子最近有什麽奇怪的行為沒有,王叔他媳婦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來,還是她二兒子說,好像他晚上會經常起來。


    他家的兩個兒子是分開住的,大兒子住在下麵,二兒子住在樓上。他二兒子說他晚上經常會被吵醒,好像都是下麵開門的聲音,有時候一晚會有三四次,聽聲音就是他哥哥住的那邊傳來的,他還說有次他起來看了,見他哥哥站在院子裏,也不知道在幹什麽,他也問過,但是他哥哥回答的都很清楚,叫他回去睡,他起來起夜。


    先生問王叔他二兒子說,他有沒有看清他哥哥站在院子裏幹什麽,二兒子說沒看清,就隻見他站著,似乎就是在小解。


    先生問大兒子,大兒子也說自己是起來解手,而且還被問的一頭霧水。後來先生無法,隻能問王叔他媳婦要了她大兒子的生辰八字,然後就覺得無比震驚,因為不看不知道,王叔他大兒子的生辰八字,和我竟然是一樣的。


    然後先生說,據說王叔是四十多了才得了孩子,但這個孩子卻不是他大兒子,而是小兒子,他大兒子是要來的,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可能不會生育了,所以就領養了一個,哪知道幾年後,王叔他媳婦就懷孕了。


    先生問這個孩子是從哪裏要來的,他媳婦說是離得比較遠的一個山村裏,那個地方的名字,我沒有聽過,先生一語帶過,也沒深究。


    於是先生讓王叔他媳婦先別動這些香,燒了一些紙錢送出去,然後就回來了,一回來就找我,打算再核對下我的生辰八字有沒有錯。


    事實證明,的確是一樣的,這事我自己更是驚訝的不得了,這世上竟有這樣巧的事。


    一般來說,生辰八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命運自然應該是一模一樣的,但因為後天的生長,特別是家宅和祖上墓葬的風水影響,會讓命格本應該一模一樣的兩個人,衍生出兩種完全不同的命格來,所以,即便我倆的生辰八字,但卻不會是一樣的命。


    雖然命不一樣,但有些時候,卻會有一樣的禍端,這才是先生最擔心的,他說既然王叔他大兒子開始有這種跡象,那我這邊就要小心著些了。


    對於之前的那些,我不大懂,先生最後這句話的意思卻是聽了明明白白,他說我可能會出現一樣的事,也可能不會,就看我們兩家的風水對人的影響,是否已經讓命格徹底朝著不同的方向發展了。


    父母親聽了先生的話倒是特別地緊張,好似馬上我真的就要出事一樣,所以之前先生聽我說去了趙老倌家,才會有那樣的叮囑,我看了看奶奶,心上隻是隱隱覺得先生說的這些,似乎已經在發生了。但礙於當時的情景,我沒敢說出口,倒是奶奶,她可能已經覺察到了什麽。


    先生說明天他還要繼續去王叔家幫他家看,讓我在家裏小心一些,他特地趕回來,就是告訴我們這事。我不禁想這個先生與其他的先生真的很不一樣,一點架子沒有不說,還如此盡職盡責,如果說他隻是單純為了錢,我覺得不是。


    可能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所謂緣分。


    這一晚,全家都弄了特緊張,連奶奶也說要真不行就到老家去住,現在老家請了經圖回來,總比新家安全。


    倒是先生也沒說什麽,父母親已經沒了什麽主意,聽奶奶這樣說,先生又沒有異議,於是就同意了。


    趁著天沒黑,我就和奶奶去了老家,在路上的時候我問奶奶說,為什麽先生聽了趙老倌他家孫子的事卻沒什麽反應,難道他沒聽出來我要描述的意思還是怎麽的。


    奶奶說先生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沒聽出來,他不說應該有他的原因。被奶奶這麽一說,我更加不解起來,難道先生覺得這事無關緊要,所以沒提?


    我自己也想不出一個究竟來,索性就不去想了,到了老家,奶奶叮囑我說院子裏不幹淨,要我天黑了就不要到院子裏來,老老實實地呆在堂屋裏看電視。


    我都應了,奶奶的意思無非是擔心那口井,呆在堂屋裏有經圖鎮著,那些髒東西是不敢進來的。


    於是我看電視,奶奶折紙錢,倒也沒什麽不妥,然後我就聽見奶奶忽然歎了一口氣,我覺得奇怪,於是問奶奶好端端地幹嘛歎氣。


    奶奶索性就不折紙錢了,隻是坐在桌子旁,也沒看向我,隻是悶聲說道:“就是想起你小叔了。”


    奶奶甚少提起小叔,即便提起也隻是說一句——如果你小叔還在的話,後麵就沒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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