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陸雲表情嚴肅,而且眼神中沒有絲毫雜念,婦人就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於是認真回答道:“囡囡說她身體冷。”


    冷?


    熱證怎麽會冷呢?


    陸雲皺了皺眉,上前一步說道:“大娘,介不介意讓我給你女兒把一次脈?”


    婦人點了點頭。


    涉及到她女兒的性命問題,婦人當然得謹慎,多一個診斷就多一重保險。


    於是陸雲將手指搭在了女童的手腕上。


    “脈象雖然洪大,但是中空無力,身體明明是熱象,卻反而覺得冷……”


    陸雲又捏著女童的食指看了看,最後語氣凝重的說道:“這不是熱證,而是寒證。”


    寒證?


    這話一出,頓時杏林堂內那些排隊看病的患者,都沒有忍住笑出了聲來。


    “哈哈哈,小夥子你是在逗我嗎,看這孩子的額頭都快熱成蒸籠了,你居然還說她是熱證,可真幽默。”


    “對呀,人家李醫生都說了就是熱證,你還反著說,是不是覺得你的醫術比李醫生還高明?”


    “真是要把我給笑死了,哈哈哈……”


    這些患者雖然沒有學過醫,但是他們長了眼睛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女童是發熱。


    還寒證呢,這年頭說謊都不需要打草稿了嗎?


    婦人也是臉色一變,惱怒說道:“你到底懂不懂啊,不懂就別瞎診斷,出了事你負責嗎?”


    相比起陸雲,她肯定更加相信李泉的診斷。


    這時李泉也冷哼一聲說道:“一個新來的學徒,本事還沒學到多少,就敢跳出來質疑我的醫術,林青檀是怎麽把你這種人給招進來的?”


    陸雲一開始說要給女童重新診脈的時候,李泉就已經很不爽了,但是他沒吱聲,而是想看看這家夥到底能診斷出什麽玩意。


    如果診斷一致,李泉還不會說什麽,可是這家夥倒好,直接診斷出了一個寒證。


    這不是在跟自己對著幹嗎?


    李泉當然不爽了。


    “原來是新來的學徒,怪不得這麽沒有禮貌,李醫生的醫術也是你這種半吊子水平的人能比的?”


    “小夥子,奉勸你一句,不懂就別說話,跳出來幹什麽,丟人現眼嗎?”


    “嗬嗬,人家李醫生可是國醫大師的弟子,你算個什麽東西,連李醫生的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


    “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嘩眾取寵!”


    眾人一聽陸雲是新來的學徒,對他的嘲諷就更加不掩飾了。


    “都給我閉嘴!”


    這時,陸雲突然冷喝一聲,目光冷冽的掃過眾人:“國醫大師的弟子就不會犯錯嗎?國醫大師的弟子就是神嗎?國醫大師的弟子就不允許質疑嗎?請問這是誰給你們的錯覺?”


    他的聲音瞬間震住了所有人。


    接著,陸雲又看向李泉,大聲質問道:“陰寒內盛,格陽於外,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噔!


    李泉仿佛是被陸雲的氣勢給嚇住了,猛地後退一步,鬢角也突然滾落下來一顆汗珠。


    陰寒內盛,格陽於外的意思就是,患者體內寒氣凝聚,陽氣外浮,從而表現出了熱象,也就是中醫學上說的‘真寒假熱證’,又稱‘戴陽證’、‘陰盛格陽證’。


    這類患者的症狀就是脈大無力,舌淡苔白,身熱欲加衣,口渴不多飲,正好符合小女孩的情況。


    隻不過這種證候不常見,李泉一個疏忽大意就誤診了。


    然而,麵對陸雲的咄咄逼人,李泉卻是猛地一咬牙說道:“胡說八道,我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開始眾人見陸雲振振有詞,也以為他說的是真的,可是聽到李泉這句話後,卻又覺得陸雲是在瞎扯淡。


    連李醫生都沒聽說過什麽‘真寒假熱’,肯定是假的。


    陸雲神色一冷,失望的搖了搖頭說道:“庸醫,你簡直就是醫療界的恥辱。”


    如果李泉知錯能改,倒還沒什麽,本來醫學就是需要不斷的積累經驗,誰都有犯錯的時候。


    可是這個李泉,明明錯了,卻還死不承認。


    他不配當一名醫生。


    “你說誰是庸醫?”


    李泉一聽陸雲罵他是庸醫,頓時就急眼了。


    陸雲再罵:“庸醫。”


    “你再說一遍?”


    “庸醫!”


    李泉暴跳如雷,差點就要衝上去跟陸雲幹架,可是一看陸雲這氣勢,又立刻慫了。


    陸雲懶得再搭理他,轉過身對婦人說道:“大娘,這副白虎湯真的不能吃,我幫你換副藥吧!”


    “我說能吃就能吃!”


    李泉大聲說道,可是話音剛落,就突然響起了一道清脆的耳光聲。


    “吃你麻痹!”


    陸雲一巴掌將李泉抽飛了出去,顯然是動了真怒。


    一個為了保全自己臉麵,可以視小女孩性命於不顧的殺人凶手,不抽他難道還留著過年嗎?


    陸雲當然知道李泉是什麽想法。


    一般而言,中藥即便吃錯了,也不會危及到性命,到時候李泉完全可以說是療效不佳,重新給小女孩開一副藥即可。


    可是剛才陸雲在觀察小女孩的食指時就發現,她的病情已經非常嚴重了,根本不容許再有片刻耽擱。


    孩童的食指紋絡從內向外,可以分為風、氣、命三關,越往外麵疾病就越重。


    而這個小女孩的食指紋絡,已經抵達了指尖,也就是所謂的‘透關射甲’,是個極其危險的訊號。


    所以這副白虎湯吃下去,就是在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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