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人各有命。


    二小姐當初讀書的時候,我讓二小姐多學點本領,以後出來好靠自己多賺一點。二小姐對我當年的勸告不以為然。然而人家還沒畢業,就落實好了工作。這份工作雖然賺的不多,卻讓她過了很長時間的安穩日子。


    我這樣功利心重的人,在考大學的時候跟人擠破頭碰破腦考上了當年最熱門的專業,到畢業的時候,當年最熱門的專業卻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就業最難的專業。初入職場的日子裏,雖然一再小心,過得仍然非常動蕩。


    安穩的日子會讓人長出血肉,動蕩的日子卻讓人不知不覺間長出了筋骨。


    被人評價為一條大魚,我當年也說不清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但是最真實的生活給人的感覺是:生活更加動蕩了。


    二小姐當年以一己之力將我收留到了我考完試之後。


    我辭職以後就在她的樣衣間看書。有一天很好笑,看書到很晚,想起該回去睡覺了,才發現那棟樓的門被鎖了。於是隻好安安靜靜地上通宵自習,因為沒有可以躺的地方。


    晚上,飲水機突然在換氣,在無人的夜裏咕嘟咕嘟響,把我嚇了一跳。到處找聲音發出的地方,最終發現聲音是從飲水機裏發出來的,才讓人放下心來。


    二小姐和她的同事兩個人第二天聽說我在那棟沒有人的樓裏自己待了一夜,兩個人都驚了。說:你不害怕嗎?我說:還好吧,好像也沒有什麽好害怕的。


    二小姐和她的那個同事當年幫了我很多,但是聽二小姐說起來和她聊起我的樣子,好像那個姑娘倒還挺佩服我的。


    離開她們兩個的庇護之後,我又過了幾個月非常動蕩的日子。動蕩的日子除了讓人長出筋骨,也會教會人認命。


    重新找工作的時候,我不知道我還可以幹什麽。買一份報紙,對著招聘板塊一直看,替自己尋找一個糊口的機會。


    好像曾經有個影視公司招人,我還曾去試過鏡。自我介紹的時候,攝影的大哥一聽我的專業就說:你們這個專業就業很難啊!我也認可這件事。


    那位大哥又說:今天試鏡這個事你也別抱太大希望,這一行也很難出頭的。於是試過鏡之後很疲倦地在路邊找個地方坐下來,一個人看著身邊的車水馬龍。


    想著這個世界這麽大,為什麽我曾經認識的那麽多人都覺得我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結果大家看著就覺得有大出息的人會過得如此淒慘。


    這個機會不行,那就繼續尋找機會。想著自己學的法律專業不好找工作,那麽,吃那張英語六級的證行不行?於是專攻外貿,想要找個有點技術含量的工作。


    後來真的找到了一份這樣的工作。自己心裏也想著要用心學習,認真工作,結果最後卻事與願違。


    很多人覺得,一個女生,走到哪裏都有人喜歡,肯定是一件令人嫉妒的事。事實上,一直被人喜歡也是一件冰火兩重天的事。


    有人喜歡你,就一定會有人想要收拾你。別問我為什麽知道,因為我是比較有經驗的那類人。


    蘇州有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有一個老板,當年白手起家,賺了幾千萬身價,開了個染布廠。


    那位老板當年剛剛起家,他的夫人是他重要的左膀右臂。我見過他們兩夫妻站在一起的樣子,兩個人都很瘦,但是腰板很直,兩個人站在一起給人一種皇帝和皇後一起君臨天下的感覺。


    我對那個地方的一個很深的印象是,他們染出的布,顏色比對後覺得不對,那些布就會大塊大塊地被扔掉。之所以對這件事印象深刻,是因為在當年的我看來,那些被工廠扔掉的布如果放在我們老家農村,會被一幫老太太當成寶貴的資源。這也算是一種開眼界的方式吧。


    那個工廠當年也包吃住。有個姑娘和我是同一批被招進來的。那個姑娘和我一樣是個憨憨。我們兩個住在一起,那個姑娘會開開心心地給我講笑話。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當年給我講的笑話。說:小豬、小兔、小狗和小老鼠四個人去出海,幾個人商量著,說要輪流給大家講笑話,說講笑話的人講的笑話隻要有一個人沒笑,講笑話的人就要被扔到海裏。


    小豬先講了一個笑話,其他人都笑了,隻有小兔子沒有笑,小豬就被扔到了海裏。接下來輪到小老鼠講笑話,小狗聽了以後沒有笑,隻有小兔子笑了。小狗問:這個笑話哪裏可笑了?小兔子說:小豬剛才講的笑話好好笑呀!……


    然後我和那姑娘就一起笑了。


    工廠給我指派的跟單的師傅是老板多年的玩伴,大家都說他的業務能力很強。我也想好好學習,將來挑個大梁,被老板器重,好給自己尋一個好營生。師傅也教的很用心,其他的同事(主要是男孩子)和我相處的也很好,一切看起來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我的師傅後來還看過我和同事住的小屋子,還說我們兩個怎麽能夠忍受住那麽小的房子。我和姑娘對視一眼,說:我們覺得這個房間挺好的呀!


    我和那個姑娘一起在那家工廠過了個中秋節,平生第一次吃到了陽澄湖大閘蟹和一頓很有規格的晚宴。


    然後,中秋節過後沒多久,我和姑娘就收到通知,說我們試用期不合格。我們兩個麵麵相覷,一臉懵逼。


    有個男同事跟我說:你師傅喜歡你,老板娘是看在眼裏的。你師傅是老板娘的閨蜜的老公,老板娘要替閨蜜考慮,隻能犧牲你。和你一起的女孩子是給你作陪的。


    又說:老板也知道你們無辜。可是,他的江山是老板娘陪他一起打的,老板娘作出的決定,他也不能反對。


    我又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半年時間,前前後後一共換過三個城市。說起來都是大都市,可是那些城市既沒有我的事業也沒有我的產業,每一次換城市,都是對身上存款的一場洗劫。


    人從一個地方飄到另一個地方,感覺自己就像是茫茫人海中一片隨處飄蕩的浮萍,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一塊適合自己的地方,然後在那個地方紮下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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