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幾日,敏華依然故我,領了玲瓏繼續乘馬車在城裏轉悠。光賣書一年能分到幾個錢,一想到自己會被山羊胡老爹打包送進皇宮,敏華心裏就充滿了危機意識。


    到晌午,敏華也沒發現可投資項目。要在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找門錢生錢的生意,可真不容易。暗歎一聲,敏華吩咐玲瓏停車。玲瓏哀求道:“我的好小姐,哪有官家千金上酒樓的,老爺太太若知曉,玲瓏就沒命了。”


    “我就要在外麵吃,回頭讓爹打死我罷。”


    敏華心裏有氣,甩臉走進醉仙樓。玲瓏後麵急急跟上來,對掌櫃道:“雅間。”


    掌櫃把算盤一推,朝上麵扯一嗓子:“好嘞,樓上牡丹閣一間。”


    敏華蹬蹬衝進雅室,呯地聲推開窗子,望下看正可俯視醉仙樓最出名的八麵廳,廳中坐的都是散客,靠近牌匾下位則是說書唱曲的台子。此刻穿灰布長褂的老者拿著白折扇,拍著驚堂木,要與人說那灩水之圍。


    台下有人起哄:“換個,我們要聽那初善堂的事。”“對,換一個,要跟上官家三小姐有關的。”“我們要聽撒尿解羊城之圍。”


    玲瓏扔下一錠銀子,高聲道:“先生,來一段灩水之圍。”


    說書的先生見有人賞了銀,應了聲,輕拍驚堂木,整整嗓子,開講正德十二年起的灩水之圍。


    “那羊城原是九悲山外的一個小村,得了山神的保佑,才變成了一座易守難攻的軍家必爭之地。它背倚九悲山守關,這山奇險,難以攀爬;前有灩水綿延流長,河麵遼闊,到了冬季也不結冰,竹板橋早被南蠻守將燒毀。


    這灩水旁的羊城占盡地勢,要攻下它唯有水戰,可咱大周以北人均多,善泳者寡,正麵與南蠻打水戰勝算極低。


    大將軍下令分兵兩路,沿灩水繞九悲山去找進攻羊城的河道,偏這九悲山地形奇異,山下旋渦暗流極多,尤其是在大悲山附近,河道狹小,河水又急,河中又有南蠻設的倒尖排,船隻到了那裏隻能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


    如此折損三千船後,大將軍改令西路大軍翻過九悲山,按當地藥農指點的山路,用繩索結成繩梯爬過大悲山,這路之艱險唯有靠人從山頂懸空倒掛下來才找得到進入羊城的暗道。隻是這暗道隻許一人行走,待到五萬大軍全部通過,不知要到何時。


    大軍就地開辟山路,如此七八個月後,西南大軍終於衝下大悲山,闖進羊城的西大門,聯合灩水前的南路大軍,一舉破了這南蠻號稱最堅固的堡壘!”


    敏華和眾人一樣,思緒也隨著說書人的故事此起彼伏,為西南大軍艱苦卓絕的奮戰史驚呼連連,有人道:“咱們的西南大將軍就是厲害,連九悲山也擋不住西南大軍的神勇!”


    “說書的,這都老掉牙了,那你說說西南大將軍進了羊城後做了什麽?”


    “對,我們要聽大將軍和南蠻公主的事!”


    “他們真好上了嗎?”


    “這還有假,那南蠻公主都追到大都來了。若非上官家三小姐機伶,咱大將軍就要被迫娶那惡婦了。”


    “你怎知南蠻公主是惡婦,前兒個說書的才說是南蠻公主救了大將軍,那公主仰慕將軍神勇,從此情根深種,才想嫁入大周朝。”


    “我怎麽聽說是兩軍交戰,大將軍救了那南蠻公主,一個英雄蓋世,一個溫柔多情,礙於兩國紛爭,就以羊城為聘,隻等皇帝陛下賜婚成就一段佳話。”


    “我呸,南蠻公主有什麽好!”


    敏華坐在那兒,氣得將茶碗都砸到窗外去。台下先是一愣,接著紛紛粗口罵起來,玲瓏探出頭去,怒喝一聲:“休得胡謅,說書的,馬上換一個!”


    說著,玲瓏關上窗,對敏華道:“小姐,說書的就是這樣胡編,沒有的事他們也能說得有鼻子有眼睛。”


    正在這時,雅室外有人敲門,玲瓏前去開門,敏華舉杯側頭看,門外有個纏頭巾的高大男子,頭巾上扣著紫寶石金飾,一身寬大的白袍長及地,周身邊飾鑲金,閃金的腰帶上還別著的一把彎刀,無形中透露出一股高貴的氣息來。


    他鼻梁高挺,輪廓棱角分明,眸色深沉,雙唇淡薄且無血色,顯是個極無情的主,那冷傲的眼眉看著分明有些眼熟。細想良久,敏華才確定今日這個著裝隆重的貴族男子是當日那個袖手旁觀的危險者。


    玲瓏攔在門口不讓他進來,這人自顧自地套起關係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上官小姐,有緣叨嘮了。”


    敏華放下茶碗,不發一言,玲瓏見她沒有反對,避開一邊讓人走進來。


    他自顧自地坐下,長手長腿一擋,堪堪攔住敏華所有退路,自己拿了個茶碗,向敏華敬道:“上官小姐總能給人以驚奇,不過短短數日,初善堂三字已與上官小姐緊緊相連。人人都道上官家三小姐聖眷榮榮,卻不知這設立初善堂本就是上官小姐的主意,換了個法子讓他人出頭。上官小姐,你說在下分析得可對?”


    敏華一點也不驚訝,她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白瓷茶碗,好似手中之物是千年漢白玉般珍貴。


    “上官小姐,難道不奇怪在下從何得知這等機密之事?”


    敏華猛地抬頭,看著對方冷情的雙眼,道:“掀桌子。”


    玲瓏得令一掌拍翻八仙桌,隨著叮叮哐哐的聲音,那些湯湯水水全向對桌之人身上灑去。隨即,玲瓏和那貴族男子纏鬥起來。敏華隨手拋了茶碗,施施然地下樓。不一會兒,玲瓏喘著大氣也下得樓來。


    “回府。”敏華吩咐了一聲,車夫將馬鞭甩得破空響,等玲瓏緩過勁,她道:“敏華小姐,如意八寶回報說和這人在一起的是晉山王世子、世女。”


    敏華點點頭,問道:“那這人是來自北方漠漠族的了,不知他來大都做什麽?”


    等吉祥、福源回來,說是這異族人做絲綢生意,有一個大商會,人數在二百左右,駐紮在城外。


    敏華想了想,雖覺這人身份有問題,但也無意深究,大體離不了與晉山王謀反之說。此刻她心中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那人和南蠻公主之間究竟有什麽她不知道的故事發生過!


    不過,等山羊胡老爹回府,她就沒力氣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得知她私自不去學院,又上酒樓鬼混後,上官誠氣得直接請出家法,不顧美人娘親的苦苦哀求,將敏華按在長板凳上狠狠打了七八杖。


    敏華趴在長板凳上,緊咬牙關,憋得滿臉漲紅,細汗密密地冒出,就是不吭一聲。美人娘親啜泣著給她拭汗,一邊安慰道:“敏兒,乖一點,不要再惹你爹生氣。”


    上官誠訓道:“下次再跑出去,看老夫不把你的腿打斷!”這時,仆役來回報,玲瓏的二十大棍已經打完。


    “告訴她,若再犯,小心她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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