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旁人說的,皇帝行事狠厲,又有幾分是借了皇後的名頭,是以地方上給岑嶺南行方便的人可算是無處不在,商隊達到南部邊境的時候順當得讓人難以想象。


    上官敏華心裏也明白,她可不想進了南梁地界,苦於那可恨的迷藥束縛,她清醒的時候少得可憐,身上更是沒半分氣力呼救。好在駱城的盤查苛刻到“民怨沸騰”的地步,讓她生了幾分逃出生天的念頭來。


    南梁綁匪扮演的商隊羈絆此地數日,風聲越來越緊,綁匪們頻頻出去打探消息,又拿出更多的財帛去疏通當地駐軍,以期貨櫃檢查時能從簡從速過關。


    這日,輪到這支商隊時,因貨隊被攔住檢查的時間過長,到點給她喂藥的時候沒人來搭理她,上官敏華張張嘴,咬住唇尖,以點點的意誌力強迫自己抬動手指頭,激活肌體的活力,積蓄著自己的力量。


    外麵吵吵嚷嚷,檢查的官兵與商隊的老板、護衛們正在推搡、爭辯,摻了有心人的煽動,蠻橫的官府與忍無可忍的生意人間爆發劇烈的衝動,情勢幾欲失控。


    上官敏華抓緊時間讓自己動起來,這時,她聽到外麵響起一道略顯稚嫩的嗓音,那是她的兒子,周廣泓在說話,盡管他很年輕也很急躁,但是,他比同齡人都更沉著,清亮的聲音蓋過關卡附近的嘈雜與憤憤不平。


    “統統不準吵!大周的皇後被人擄走,很光榮嗎?”


    沒有人說話,全場很壓抑,這個年輕人繼續說道:“她就被你們中的某些不法份子藏在出關的貨物裏,難道你們願意讓自己國家的一國之國做敵國的禁臠,好叫史書記下這下南蠻人給我們的羞辱,難道要天下人都嘲笑我們大周所有血性男兒連一個女人都保不住嗎?!給小王繼續查,沒有開箱開櫃檢查過的商隊,一個也不準過關!”


    寂靜之中,駿馬錯落有致的馬蹄聲靠近,另一道沉穩而霸氣十足的王者之音響起,完全地迸發出一國之君的殺伐決斷:“哪個有意見,叛國罪論處!”


    很好,慶德帝和當朝太子都跑到駱城坐鎮。


    上官敏華深吸一口氣,她辛苦地移動手臂,竭力使手指手一點點地接近櫃壁,她長的指甲軟軟滑過木板,幾乎沒有聲音。她不氣妥,重重地喘了氣,抬起手腕再來一次。


    其實她鬧搗騰出來的那點響動,不比耗子啃木頭的聲音響多少。在吵鬧的關口,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許是母子連心,上官敏華聽到周廣泓停在了她身邊很近的地方,她聽到他在發問:“什麽聲音?”


    “太子殿下,可能是繩子沒綁牢,貨櫃滑動發出的聲音。”


    約莫藥效正在退去,上官敏華覺得自己有更多的力氣,她用盡力氣重重劃動。轉身的腳步停下,周廣泓命令的聲音響起:“打開!”


    “陛下!有娘娘的消息了。”


    一陣歡天喜地的聲音打破了上官敏華屏住氣息在等待的機會,報信者迅速有力地匯報:駐馬灘及北方五城方麵在陶幽城外發現了上官敏華曾用過的藥品與信號彈,附近埋有數千白骨,河邊還散落染血的衣物,已由貼身侍女辯識,確是皇後貼身衣物。


    熊萬裏及柳子厚等北方將領判斷,因北漠漠族人戰敗,為複仇再次擄走北周皇後。


    “不可能。。。”周廣泓還是有疑惑,“小王親手斬了羽蒙達的腦袋,北漠漠族中沒有人有這個實力擄走母後。”


    周承熙沒有說話,隻是他那樣靜默,四周都沉浸在強烈的威壓之中。報信者回了太子的疑問,他說信息是由大將軍柳子厚帶來的,絕對錯不了。


    “母後怎麽會去北方?“


    “她連你都不要了,南邊北邊又有什麽區別!”周承熙冷冰冰地譏諷,周廣泓苦悶得沒有話反駁,兩人也沒有交待什麽,直接跳上馬飛縱北上,剿滅北漠漠族的餘孽救人去了。


    上官敏華又一次張口結舌得說不出話,近在咫尺的機會,就這麽地沒了。


    貨物過關檢查繼續,這時插進另一支貨隊,用的是南梁使臣給本國官眷采辦的名頭,領頭的正在努力塞紅包讓守城官兵通融。


    “檢的就是你們南蠻子的貨,要狠狠地查,嚴格地查,一查到底!”


    反倒是上官敏華所在的商隊,官兵草草地翻了幾個貨櫃,便去找南梁使臣隊伍的刺頭,讓困在櫃子裏不見天日的女人失去最後的機會。


    出了邊境,車隊的速度快起來,綁匪們也不在給上官敏華喂藥,天氣好的時候,還給犯人放風出櫃透透氣。約莫半個月光景,上官敏華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錦絲被裏,周圍的景致她緩緩地掃了一眼,屋內雕梁畫棟,卻雅致秀氣得過分,這是最初的印象。


    此地的主人也沒多時間給她打量,不多時,有人推開了屋門。八個秀美冰冷的婢女一連串地走進來,為她洗漱換衣梳妝打扮,來回反複折騰,收拾妥當後,外麵又來八個服色不同的婢女,攙了她在前頭領路,將她送進一座宮殿。


    匾額上書:永壽宮。走進後,屋內有一個五丈許高的銅製八卦爐,爐火騰騰,使得整殿內雲蒸霧繞,散發著濃濃的草藥味兒。氣味雖然不佳,上官敏華呆得久了,倒覺得所中迷藥去了不少,身上也漸漸找回些許力氣,至少走路時無須婢女攙扶。


    巨大的銅爐後頭,是重重又重重的靳絲幕帷,殿內最深的盡頭隱隱綽綽似有人影。久久傳出一聲輕咳,那兒動靜便大起來,有人站起,有人遞物,還有人掀開了簾幕,淡淡地說了句:“元殊你來了。”


    上官敏華本來以為這世上能叫她變臉的人或事已少,隻是在此地乍見此人,完全失了從容的神態。


    不變的清冷眼眉,不變的星輝閃閃,不變的淡雅風姿,一襲白衣勝雪,垂在雙肩的烏發如上了釉彩的瓷器,放出柔和溫潤的光澤,叫人迷醉,也叫人心驚。


    “吾主如何?”她的身畔傳來岑嶺南憂心忡忡地探問,低聲而慎重。


    “毒根深重,拔除不易。”秦關月隨意地回道,他神態淡漠,也沒將岑嶺南地慎重放在心上。


    上官敏華在這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她心中升起濃濃地疑惑,他們合謀將她弄到此處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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