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路的是小福子公公,之前也在小太監們那邊的院子裏待過,自然是認識路的。


    “哼,來宮裏多久了?連路都記不得。”


    小福子瞧著這“搶了”自己好差事的小豆丁,越想越來氣,這麽小一點,能幹啥活兒?他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尤其是知道了這小豆丁有個當掌印的幹爹之後。


    但這心裏的酸水是越冒越多。


    直到……


    “小福子哥哥你好厲害啊,宮裏的路好多好繞,我怎麽也記不住。”


    聽著這話,小福子愣了一下,去看小豆丁眼睛,滿滿的真誠,沒有虛假沒有故作炫耀,沒有生氣。


    小福子突然就有點不好意思了:“那什麽,也就那樣吧!我都來好幾年了,幾條路而已,走多了就知道了!”


    祁祺又道:“那也好厲害的,我就不行了,去了上書房好幾次還是記不住路,還是你最棒棒,謝謝你給我帶路,小福子哥哥,這個給你吃!”


    祁祺把兜裏的帕子掏出來,兩手捧著眼巴巴遞給小福子,裏麵裝著最後一塊梅子幹。


    其實祁祺真覺得宮裏這些小孩子超厲害的,就比如小平子小安子幾個,從小就被送進宮裏來做了奴才,才十一二歲就活的像個小大人一樣,每天都要做一大堆事情。


    祁祺雖然對給人類做事沒什麽抵觸,可也科技大世界的人也不會把機器人的命不當命呀,那可是花了重金買來的,寶貝談不上,也不會隨隨便便把機器人的生命(芯片)奪取。


    小福子看著這僅剩的梅子幹,莫名有點臉很紅:“你吃你吃,不用給我。”


    可惡,身為掌印之子,幹什麽脾氣這麽好?小福子小喜子都做好這小胖孩在宮裏狐假虎威以權壓人的黑暗日子了!


    祁祺道:“小福子哥哥不喜歡吃梅子幹嗎,我還有杏子幹芒果幹……”


    小福子:“倒也不必……”


    祁祺牽住他的手:“以後在一個宮裏,我們就是好朋友了,小福子哥哥不要客氣!”


    小胖手軟軟的,小福子從來沒見過這種小孩,這種毫無掩飾大膽釋放出來的情緒一時間讓他大受震驚,等渾渾噩噩被牽到了總管院,見他又喊了其他兩個小太監叫哥哥後,小福子這才一頭問號。


    你到底有幾個好哥哥?是見人就認哥哥嗎?


    小平子小安子很愧疚,看著祁祺被帶走兩人慌裏慌張過了半天,眼眶都哭紅了,既怕祁祺出事,又怕掌印責罰。


    祁祺立馬鬆了小福子的手去哄兩人,又是哥哥的叫,又是搖手賣萌把兩人哄得破涕為笑。


    小福子:“……”


    趕來的祁德福:“……咳咳!”


    祁祺見了他,小嘴一撇,那委屈勁兒立馬就上來了:“幹爹!”


    祁德富把他抱了起來:“我的來寶……”


    祁祺:“幹爹,皇後娘娘讓我做九殿下的書童,我以後就不能在這裏陪你了,你們不要太想我,要好好的,我一個月休沐兩天,到時候一定來看你們……”


    小平子小安子這幾天都把祁祺當親弟弟來看了,見他這時候還念著他們,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祁祺見狀,抓著帕子給這個擦擦,給那個擦擦,甚至還會親親幾人的臉安慰。


    “不要哭啦不要哭啦,離得不遠,能見到的……”


    “幹爹要記得早點睡,不要熬夜,多吃蔬菜少吃肉,……”


    “小平子哥哥要多笑笑,不要老板著臉……”


    “安子哥哥也要記得好好識字……”


    小福子:“……”


    搞什麽鬼?那可是鳳儀宮啊!多少人進不去的地方,這幾個怎麽搞的跟小胖孩進了龍潭虎穴一樣?


    事已至此,把小福子叫到門外等著,祁德福邊收拾邊給祁祺小聲交代:


    “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幹爹,啥也甭怕,來不及的話就去正殿找皇後娘娘身邊的大總管安瑞,他是你安祿爺爺的同門師弟,他倆年輕時候鬥的厲害,如今倒是關係好了,你見了就嘴甜點,也叫聲幹爺爺,他準保喜歡你,


    幹爹給你都打聽好了,九皇子殿的總管德順也是以前和幹爹同一批次進宮的……他以前可嫉妒你幹爹我得勢呢……”


    祁德福哼笑一聲,臉上盡顯得意:“這死太監也是安瑞公公幹兒子,他給你臉色也不要怕他,不要對著幹就是了,他不敢欺負你的,知道了不?”


    “後宮事多,陰私也多……既然去了那邊,幹爹後麵慢慢和你講,不過有一點,一定要離貴妃一派那邊的遠一點知道不?貴妃身邊的總管安吉和咱這邊不對付……”


    “對了,這玉佩是不能戴了,幹爹給你換個荷包戴,這上麵的玉珠不招主子們眼……”


    祁德福念念叨叨了一大堆,祁祺聽的頭有點暈,不住地點頭,心道幹爹混的是真不錯啊……這也不用怕那也不用怕的……


    “要不是你幹爹我當年大字不識幾個,不能文不能武的,以你幹爺爺對你爹我的稀罕,不是司禮監就是禦馬監……”


    眼看德福幹爹又開始回憶往昔,祁祺也是跟著可惜,這倆部門可是宮裏太監的老大部門了,權利也最大的。


    好漢不提當年勇,祁德福又開始心酸了。


    養小孩就這點不好,聰明孩要操心,笨笨孩要操心的更多,家裏就這根獨苗苗了。


    何況又是調去了後宮裏權力的中心點,又交代了半天,給祁祺塞了一個小盒子,祁祺打了開來,裏麵一盒堆得整整齊齊的小銀元寶,一個是一兩,一眼掃去怎麽說也得有個二三十個……


    又單獨給了四五張銀票,都是五兩麵額的。


    祁德福道:“幹爹不能常去看你,銀子藏好了,有什麽需要的就打發了小太監去買,托人辦事就給點,也不要誰都給,那些自己來找你要銀子的你都告訴幹爹知道了嗎,幹爹是知道你的性子的,小太監們不用怕,遇到主子了你一定不要強,至少別麵上得罪了,回頭要告訴幹爹……”


    “銀子也不要給德順和安瑞公公這些人,他們看不上,嘴甜一點就好。”


    “幹爹回頭想想辦法給你送點心吃,鳳儀宮那小廚房裏你別給錢,怕幹爹手伸太長讓皇後娘娘發現了不滿,唉,先忍個幾年……等……”


    祁祺拿著錢,感覺有點慌,有點感動。


    祁祺已經從陳典籍那裏知道了他一年就四十兩的俸祿,幹爹這零花一出手就是差不多五十兩,這到底貪了多少啊……


    “幹爹,好多錢啊……”


    祁德福摸摸他頭:“幹爹很窮的,這話到外麵可不能亂說啊。”


    祁祺點點頭。


    祁德福又心到這傻娃還沒學到這一層呢,在宮裏你不貪別人,別人就要來貪你……最近來寶這麽懂事,應該不會得罪貴人吧?


    卡著點的給祁祺送出了門,還趁沒人看見給小福子塞了銀子,祁德福不好自己去送,隻好讓小平子小安子送祁祺。


    揮了揮手看著幹兒子遠去,又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


    年紀大了,受不得離別了。


    還是得趕緊先打點一下,讓同僚們看著點,別讓笨蛋兒子得罪了主子們。


    安瑞公公喜歡上好的茶葉,恰好手下人送來了些從域外滇國那邊遠道而來的上好老班章……德順這個死太監比較俗,就喜歡金子,回頭上宮外的小金庫裏收拾收拾給安排上……


    這宮裏啊,講的就是個人情社會,沒有權守不住利,沒有利就沒人辦事,條條道道的,這小白花待久了都得染成黑心蓮。


    來寶這腦袋也機靈,要不是先天不足……算了,走哪步算哪步。


    祁德福一邊尋思著,一邊又回去上班去了,就算不用親自做事,看這點還是要的。


    ……


    小平子小安子大包小包跟後麵,祁祺也背了個小包袱。


    看著像搬家的幾人,小福子再次陷入了沉默。


    大家進的是真的是同一個宮嗎?


    兜裏的銀子還熱乎著,小福子尋思著照這麽看,他和小喜子和小胖孩也不是一個賽道啊,他倆這輩子前麵還有德順公公,等老了走到一宮大太監就算不錯了,這小胖孩雖然現在當書童,以後走到哪裏也說不定……


    還是好好相處吧,多個人脈多條路,打不過就加入,好歹看起來挺討喜的。


    這麽想著,笑容又真誠了兩分。


    一路有人朝著幾人看來,幾人倒是感覺正常,就是進偏殿時候看著這幾個包袱,眾人嘴角都不由得一抽。


    尤其是德順公公,陰陽怪氣笑了一下。


    “倒是寵得很,哼。”


    直到祁祺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小平子和小安子,又把幹爹安排的一個包袱打開,給殿裏的幾個太監宮女一人送了一盒點心,精致的各色花瓣點心整整齊齊碼在雕花的木盒子裏,不大不小的盒子,主打一個精致風。


    不是很出挑的禮物,隻是些吃食,幾個大宮女大太監也吃得起,不算受賄,旁人說起來也隻能說小太監會做人,冬梅幾個大宮女自然是接了。


    輪到德順。


    祁祺也親手給他遞,悄悄叫:“德順伯伯~”


    德順眼帶懷疑,還是接了過來:“……哼,你幹爹教你叫的?他倒是慣會討好人的……別是給我下毒了吧?”


    當然沒有,德福幹爹隻是私下裏管他叫死太監……


    還是那句話,生活處處需要藝術的加工,祁祺認真的點點頭:“是的,幹爹說您是個大好人,人特別心善長的也好看,一看到您我就特別親切~想起了我老家的親伯伯……”


    德順嘴角還是沒忍住掀了起來,掐掐他小胖臉:“這小嘴兒,吃糖長大的。”


    才不信祁德福那死太監會說他好話。


    ……


    中午12點,鍾響,到了幹飯的時候。


    九皇子還沒醒,祁祺已經了解這是個深度失眠患者,一旦他睡覺了,整個宮裏都很高興,輕言輕語的。


    鳳儀宮宮人們不怕天塌下來,就怕九皇子又失眠了,他一失眠就臉色不好,九皇子臉色不好皇後娘娘就臉色不好,主子都心情不好了,下人們一個個也不好。


    偏殿人不多,活也好幹,中午分兩班去吃飯,侍膳太監是德順公公,祁祺被小福子和小喜子帶著去膳房吃飯,走了一小會兒就到了。


    祁祺第一次來食堂吃飯,有兩處地方,一處是小宮女小太監,另一處是地位更高的宮女太監。


    祁祺才知道鳳儀宮這麽多人,兩排人排起來,加上沒來的,幾十個人是有的,大飯桶和大飯盆裝飯菜,前麵有兩個圍著圍裙的大齡宮女打菜。


    祁祺跟著小福子小喜子去另一處人少的,這裏的人穿的衣服也更好些。


    小福子小喜子和幾個熟人姑姑公公的打著招呼,九皇子在外麵找了個書童的事一早上鳳儀宮都傳開了,這樣一個新麵孔,是個人都得看幾眼。


    祁祺也不怯場,聽小福子兩人怎麽叫自己就怎麽叫。


    也會有人來說幾句話,祁祺不卑不亢一一回了。


    感覺自己離開幹爹和小平子他們,就不能做小孩子了,要交際,要像個大人一樣工作,把內心的小孩子偽裝起來,因為外界是很危險的。


    機器人的外表看起來和人類一樣柔軟,但其實十分堅硬,祁祺現在沒有鋼鐵的外表,但是感覺自己有一顆鋼鐵般的心【狗頭】


    還是半顆吧,人類的心髒情緒太多,感覺剛才有一點點想哭,祁祺忍住了,打算等晚上在被窩裏哭,因為他現在是一個大人了,要堅強一點。


    祁祺領到一個飯碗和一個木盤,分別裝菜和米飯,他剛才眼尖看到隔壁的午飯是粥和一大鍋燉菜,小食堂這裏有米飯,炒的卷心菜,還有炒土豆絲,裏麵有一點點肉絲,還有蘿卜小鹹菜,邊上還有一小盆燉肉,


    有的人給兩塊,有的人給一塊,祁祺憑著甜甜的一句“謝謝姨姨”得到了兩塊。


    菜品雖然說是炒的,但其實也更像煮的,都清淡的不得了,說是在貴人麵前不得有一點異味,而且水也要少喝,盡量不上廁所。


    祁祺覺得幹爹裝的肉幹真有先見之明。


    小喜子說有的大宮女大太監也不來這裏吃,主子們會把吃不完的菜賜給貼身的宮人們,那個可就比這個好多了。


    小喜子是個臉微微圓的小少年,也是對祁祺那盒點心表現出最大友好,反水的最快的人,他管打飯姨姨要了勺肉汁澆在米飯上拌飯吃,邊吃邊羨慕的問祁祺九皇子的早膳好不好吃。


    祁祺也學著他拌飯,果然味道不錯。


    “好吃的,就是都是清淡的。”


    小喜子道:“那當然,殿下隻能用些溫補的飯食,口味太重會上火。”


    小福子道:“咱們宮奴才的夥食可是這宮裏除了皇上那兒最好的了,無品階也能吃飽。”


    小喜子道:“聽說貴妃娘娘那兒也不錯……哎呦,你打我幹嘛?”


    小福子收回拳頭:“你個憨貨,禍從口出,再說這話你以後就自己做事去吧!”


    小喜子明顯是個小弟:“我不敢了……”


    祁祺在一邊看的可樂:“嘿嘿。”


    大概是因為胖,打飯姨姨給的量和小福子是一樣的,祁祺不挑食,上午吃的還沒消化完呢,就成功把自己吃撐了。


    不由得痛定思痛,下次堅決隻吃七分飽,遠離老是被人捏小胖臉的結局。


    剛和小福子小喜子說說笑笑回了偏殿,就見穿著寢衣的九皇子一臉暴躁的走過來,揪住祁祺臉:“你去哪裏了?不好好待在本殿下身邊,怎麽當的書童?”


    祁祺:“……”


    這語氣怎麽好像是來捉奸的。


    小喜子小福子一眾宮女們不知道何時立馬退到了一邊,祁祺也退一步,趕緊捂著兩邊臉:“殿下,我剛剛去吃飯了。”


    九皇子眼睛一冷,一覺醒來小胖子不在就算了,還敢出去和人勾肩搭背的吃吃喝喝。


    笑的比和本殿下在一起的時候多多了!


    “哼!”


    九皇子明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自尊明顯不會讓他說出來,但是他見到過父皇生氣時候的樣子,當即一甩袖,冷著臉轉頭就走。


    每當這個時候,妃子們就該不知所措了。


    祁祺感覺這個劇情很熟悉,他近來情商明顯很有進步——看電視看出來的,霸道總裁劇裏小情侶吵架都這樣。


    而且祁祺也經曆過這種場麵,不過一般都是他甩男人臉子,還沒有男人甩過祁祺的臉子。


    雖然九皇子不是祁祺的老婆,也不是霸總。


    嗬,小朋友,你知道你很幼稚嗎?


    祁祺立馬追進了寢殿,拉住了九皇子的手:“殿下!殿下我知道錯了,我不是故意離開你的,我和他們隻是吃頓飯,其實我的心裏眼裏隻有你一個人啊殿下!”


    九皇子頓住了。


    寢殿外時刻注意這邊的一眾人也差點閃了腰。


    梁上的暗衛一遍啃著冷饅頭,一邊支棱起了耳朵。


    祁祺雙手捧住九皇子的手,水潤潤大眼睛一眨不眨的認真看著他:“雖然奴才人在外麵,但其實奴才的心一直在殿下這裏呀,吃飯的時候都橫不得把筷子使出火星子,就為了能在殿下醒來的時候伺候在您身邊,橫不得一刻也不離開您呀殿下,殿下您睡得還好嗎?”


    門內外眾人:“……”


    德順公公:不好,這小子比祁德福那死太監還會拍馬屁!


    九皇子一個古代人哪裏受得了這纏人功夫,他皮膚白,稍微不好意思一些臉色就很是明顯。


    九皇子隻能維持著表麵的淡定:“果真?我剛剛聽你管他們叫哥哥?”


    祁祺猶豫著四下看了一眼,也知道他不會生氣,便湊到他耳邊甜甜道:“阿玨弟弟~”


    九皇子瞳孔一縮:“……放肆。”


    祁祺:“阿玨哥哥?”


    九皇子抿唇:“……大膽。”


    祁祺:“寶寶?”


    九皇子耳根子紅紅:“慎言,如此孟浪之語,怎可隨意說出口?小小年紀,太不知羞。”


    祁祺:……


    這個臭弟弟。


    “那殿下不要生氣,不要不理奴才好不好。”


    九皇子斜他一眼:“你是本殿下的書童,以後沒有本殿下的命令,不可隨意亂走。”


    祁祺遲疑道:“書童還有這個活兒嗎?”


    “?”


    祁祺:“是!保證完成指令!”


    小太監這個職業可真難做,事已至此,祁祺打算回頭和他提提能不能加工資,龍小凡家的驢還能幹一會歇一會兒呢——那頭驢後麵都不用犁地了,被他空運去了龍家的豪華莊園,每天有專人伺候,吃最貴的草,曬最舒服的日光浴,還有賽級的帥氣冠軍寶馬陪聊……


    可以說,除了那隻總是在半夜鬼叫的大公雞走進了鐵鍋外,驢驢已經走上了驢生巔峰。


    自己可是24h貼身秘書,雖然還小,不怎麽能幹,工資還是要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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