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翠色的竹海裏,站著一位黑布蒙眼的束發少年。


    少年左後腰綁著一個並掌大小的飛刀刀嚢,刀嚢裏插著三把飛刀,身後斜背著一把白布包著的寶劍。


    少年呼吸平穩,青澀的麵容露出堅毅之色,布滿老繭的雙手放鬆下垂,黑色的粗布勁裝襯托著筆挺的身姿。


    距少年五步外站著一位須發皆白的獨臂老者。


    此刻一陣微風拂麵,整片竹海頓時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疾!”老者輕捋著如霜長須,語氣平靜,緩緩言道。


    一聲清脆傳來,少年十丈外一棵竹子上多出了一把隻剩刀把的飛刀,刀身已經完全沒入竹身。


    “疾!”老者目露正色,肅聲開口。


    刀身沒入竹身的聲音再次傳來,連帶著整棵竹子都在微微顫抖。


    第二把飛刀穩穩的命中距離前一把飛刀一指距離的下方。


    “再疾!”老者大喝一聲。


    “嘣”地一聲,竹子對半往兩邊倒下,露出了裏麵白色的竹身。


    原來第三把飛刀同樣命中了第二把飛刀一指距離的下方。


    竹子受不住力,已被飛刀從中破開。


    “飛刀術首重突襲,一定要出其不意,與人爭鬥,這將是你最後的底牌!


    今後切記藏好刀嚢!不能讓人知道你的根底,飛刀術你已經過關,接下來考驗劍術。”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再次強調了一次。


    老者言罷,便轉身走遠。


    少年扯下蒙眼的黑布,走向已經一分為二的綠竹。


    彎腰撿起掉落的三把飛刀,繼而插回腰間刀嚢,朝著老者的方向走去。


    不多時,幾間竹屋並入眼簾,竹屋門前一條小溪緩緩的流淌著。


    大片的竹影在四周擺動,小溪前麵是一塊畝許大小的平地,此刻白發老者與少年相對而立。


    “師父,小心了!”


    少年拔出背著的寶劍,隨手舞了一個劍花,腰馬合一向前攻去。


    老者微微一笑,嘴裏說著“來得好”,便與少年鬥在了一起。


    …


    數日後,一間隻有一把簡陋竹椅和一張破舊竹床的竹屋裏。


    白發老者麵帶死氣地倚靠在竹椅裏,而少年正跪倒在老者身前。


    “煜兒,你來此與我學武已經五載有餘,當年我雖成功的報了血海深仇,但也落得個斷臂重傷的下場。


    我的飛刀術和劍術你已算登堂入室,雖擁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但江湖險惡,人心不古,望你以後凡事多留心眼,處處小心行事。”


    老者言罷,身形顫栗,隨之劇烈咳嗽起來。


    “師父,您的傷又複發了,我先去煎藥吧。”少年急忙起身,神色哀傷,便要離去煎藥。


    “不必了,我的內力用來壓製內傷已經太多年了,現在即將耗盡了。”


    老者背靠在竹椅裏,語氣十分虛弱。


    “師父…您!”少年複又跪倒,臉上哀色更甚。


    “徒兒,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當年收你為徒,是不想我的飛刀絕技從此失傳。


    如今你已盡得我的真傳,我已無憾矣!”


    老者言罷,吃力地用僅剩的右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你我師徒一場,更像是命中注定,當年我報仇雪恨之後心灰意冷,本就不願苟活於世。


    但是遇到了同樣無家可歸的你,我才決定收你為徒,教你習字,授你武藝。


    今日你已出師,我也命不久矣,正是緣盡之時,你切莫悲傷,今後的人生,你要替老夫好好的看一看這人世間!”


    老者麵帶欣慰之色,看著這個五年來不畏寒暑,刻苦學藝的徒弟,同時不由得想到。


    五年來,怕來不及把一身武藝傾囊相授,所以教學嚴厲,要求苛刻。


    但這個徒弟全部一絲不苟,毫無怨言地做到了。


    並且天賦和悟性極高,否則也不可能五年就學會了飛刀術和劍術,並且擁有了一身不俗的內力。


    “或許,他可以去另外一片天空闖闖?”老者暗暗思量。


    獨臂老者名叫司徒空。


    年輕時在安遠郡江湖中,號稱五絕巔之一,一手劍術威名赫赫。


    但命喪其手之人方知,老者還有一手飛刀術,才是真正讓人飲恨的原因。


    但因為年輕時得罪許多仇家。


    到年邁之時,仇家們覺得時機已到,夥同十餘人,殺上門來,這才導致他家破人亡。


    雖憑借自身武藝和神出鬼沒的飛刀術擊殺了大部分來敵。


    可卻無力護得妻兒周全,自己也斷了一臂並身受內傷。


    最後強撐著追殺逃跑的仇家,並成功斃敵於山林之中。


    但妻兒已逝,心灰意冷之下決定任由體內傷勢發作、斷臂流血,隨妻兒而去。


    重傷昏迷之際,遇到了從小四處行乞的李煜。


    李煜六歲家鄉村子爆發山洪,自己剛好在另一片山林采摘野果而幸運逃過一劫。


    等回到村子,發覺其已被泥石流淹沒,他直接成了無根浮萍,無處安身隻好行乞為生。


    幾年的乞兒生活,飽嚐世態冷暖。


    被野狗追咬、被同行毆打、被富家子恥笑,其中心酸苦楚,不足為他人道也。


    遇到老者之前,因為聽說淮安城有好心人布施米湯。


    便翻山越嶺準備抄近路趕往,正好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司徒空。


    用破布腰帶給司徒空斷臂綁紮止血,采了一些乞兒生涯學到的常見草藥,用石塊敲打成汁喂給了司徒空,這才把司徒空救活。


    之後司徒空回家遣散了幸存的家丁奴婢,收殮了妻兒的屍骸,一把火燒了老宅。


    方才收了李煜為徒,並找了一處竹海,教李煜習字和武藝直到今日。


    看著麵前痛哭流涕的徒兒,老者雖心中不忍,卻也無可奈何,自己油盡燈枯,再也無法陪伴他成長,待止住咳嗽,溫聲說道。


    “為師大限已但,你不用太過悲傷,我一生縱橫江湖,更曾遊曆楚國各地,也算不枉費此生了。


    明早把為師的屍骸葬在後山你師母邊上即可,你出去吧!”


    老者無力地揮了揮手,打發李煜出去。


    李煜擦了擦淚水,師父的身體狀況他又何嚐不知?隻得戀戀不舍地轉身離開了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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