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光影之間,花窗下那盞芙蓉瓷花嬌豔欲滴,留有秋意延緩未褪。


    “冷芙蓉?”元知酌低念了下這個詞,覺著新鮮。


    遲奚祉是在怪她回來的晚了嗎?


    她抬頭仰視他的眸子,臉色微變後嗔道:“等我就說等我,你陰陽怪氣我幹什麽?”


    不過,芙蓉確是冷芙蓉,開在寒冬之前的花,即使再能倚豔賣嬌,卻怎麽都不能似桃夭梨雪讓人來的心暖。


    “看到樹下的那顆石頭了嗎?”遲奚祉給她指了個方向。


    有一塊像是碑狀的石頭立在那棵木芙蓉樹下,很小,元知酌微微眯了下眼才看到,“看到了,怎麽了?”


    遲奚祉一本正經道:“朕打算明天在上麵刻三個字。”


    元知酌沒跟上他的思維,隨意應了一聲後才問:“什麽字?”


    “望夫石。”遲奚祉側眸睨著她的臉。


    元知酌:“……”


    即使不想回答,但遲奚祉幽怨的眼神讓她根本無法忽視他。


    很想說一句無聊,但又怕他受不了,於是元知酌很小心翼翼地伸手勾了一下他的手,原本她是想要牽他的,但是周遭光線太過晦暗,她的手指不小心剮蹭在他的手腕內側。


    討好但是沒有討到實處。


    好在遲奚祉很好哄,蕭瑟的涼意在空氣中彌漫,冷空氣在胸膛裏流動,她隻要碰他一下,就能擦燃他的整個荒野。


    遲奚祉溫熱的掌心包裹住元知酌微涼的纖指,他輕輕捏了捏她整潔瑩潤的指頭,突兀地問她,“朕幫你染蔻丹好不好?”


    元知酌是一個不愛留指甲的人,因為她覺著護甲太麻煩了,每月裏,她總會挑個好日子在寅時剪指甲,午時修足甲,不沾陽春水的指甲養的柔圓且帶著淡淡光澤,隻是偶爾耍槍弄劍會磨上一兩個傷痕。


    對元知酌而言,染甲無可無不可,隻是她好奇遲奚祉怎麽突然對她的手指打起了歪心思。


    還沒問,遲奚祉就舉著她的手,同時他也微微低下頭來,緋紅的唇落了個輕吻在她的指背,上挑的眉眼漂亮驚心。


    他目光灼灼凝在她臉龐上,再詢問了遍,“朕幫你染蔻丹好嗎?”


    遲奚祉長得實在太具衝擊力了,稀薄的光線裏,五官深邃硬朗,尤其那一雙隻倒映著她模樣的狹眸,讓人不禁情愫自生。


    美色難抵啊。


    元知酌忽而想起了下午遲堯詡找她的事情,以及昔日苻沛的種種不幸。


    過往是深埋在層層疊疊棉絮下的利刃,拿起它的人一時不覺,反應過來後就隻剩細細麻麻酸意刺痛肌膚。


    人與人之間的對峙,一旦雜糅了不忍和牽掛,就很難贏得漂亮徹底。


    剛恢複記憶的那幾天,元知酌甚至覺得往事如夢,什麽苻沛公主,什麽血海深仇,都比不得眼前人血肉滾燙來的真實可靠。


    她甚至一度想過不再追究了,什麽都別再想了,就陷在這張虛幻幸福的捕網裏吧。


    愛與恨之間的界限薄如蟬翼,遲奚祉的這張臉太具欺騙性了,他看她的眼神裏沒有一絲的隱瞞和愧疚。


    鬼使神差的,元知酌咽下那些毫無意義的疑問,答應了下來。


    ——


    “曲闌鳳仙搗碎,加以明礬,染上春纖,三到四次,布帛纏定過夜,顏色深紅,洗滌不掉。”元知酌側身倚在美人榻上,手指平放在小桌上,膝麵上放著本《七八雜識》,她隨意地翻弄著。


    遲奚祉將曬幹鳳仙花倒入金盆之中,又加入半碗的露水,他的動作細致流暢,元知酌看著他,“我就說冬月裏哪來的鳳仙花,原是幹花,陛下從哪裏弄來的這些?”


    元知酌發現遲奚祉似乎很喜歡裝扮自己,比如他若是下朝回來的早,便會為她描眉綰發。比如她唯一的一隻耳眼也是他打的。還有她妝匣裏的一些首飾,很大部分都是他精雕細琢親手做的。


    很隱晦的占有欲,卻密密匝匝地縈繞在元知酌的周圍,就像是為了昭告所有人她是他的。


    遲奚祉執著寶鑷,夾了搗碎透紅的鳳仙花,拉過她的小指,他壓低眉骨,輕笑了聲,“原本乞巧節的時候就想該你染了,隻不過事情多就忙忘了。”


    “陛下總在我身上花這些心思,不覺得累煩嗎?”曲屏外,恒輝灼,元知酌懶散地靠在狐毯上,玲瓏的身段弱柳扶風。


    她低垂的眸子平添嬌娜和易碎,即使沒有刻意地作媚扮嬌,也足夠叫人傾盡所有,隻為她轉眸一眼。


    燈下美人,沒有人會嫌棄她累煩的。


    遲奚祉細細替元知酌的小指包上布帛,而後又換了她的另一根纖指,彎了下嘴角,“不會。”


    他求之不得她的每一寸肌膚都烙上他的印記,教人不敢再肖想。


    日晚流光去,燃燭未添。不知道怎麽開始的,染個蔻丹便滾到了榻上。


    元知酌原本隻是將纏定布帛的手放到遲奚祉的麵前,看著十根怪異且腫大的指頭,她陷在狐毯裏笑得花枝亂顫,“遲奚祉,你會不會包紮啊?說實話有點醜。”


    怕他生氣,她最後一句話還刻意放輕的聲音。


    “是嗎?”遲奚祉聞言涼涼地掃了笑得格外開心的人兒一眼,眸色漸漸沉降下來。


    好死不死,元知酌沒有察覺到他變味了的情緒,她緊抿著嘴巴,憋不住笑地點頭。


    遲奚祉也跟她扯了下,緊接著他就放下手裏的工具,擦淨了手指,懶懶散散解了顆玉扣後站起身欺近她。


    危險的氣息撲麵而來,元知酌側身想跑,結果就被他單手按住,天旋地轉,她就被他抗上了肩膀,三步並兩步,腦袋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迎麵砸進了柔軟的衾被裏。


    青絲散了一榻,身上的衣衫被他一件件剝落。


    元知酌強撐著手肘起來,摸了摸發疼的腦袋,看著他也脫了一件又一件,她頓時就有些笑不出來了,別啊,我開玩笑的。”


    “巧了,朕也想跟酌兒玩笑玩笑。”遲奚祉低睨著她翻身想往後縮,摘淨指尾上的戒環,姿態浪蕩又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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