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農忙結束已是七月份,開始操辦林家二丫的婚事,沒有大擺宴席,自家人加上王氏娘家兩桌,村老一桌,再挨家挨戶每人分個菜餅,算是通知到位了。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無病又無憂。”


    “……”


    林月穿著新衣服,坐在凳子上蹙眉抿唇,她剛剛被一大嬸拿棉線刮臉了,臉上現在還是火辣辣的。


    王氏梳完頭,盤起,插上個桃木簪,係上了紅繩,又說了些什麽孝順家婆之類的話,最後哭了起來。


    這是習俗,按理說林月也要哭,但她哭不出來,小時候還會哭,越是長大,無論多麽艱難,就算父母去世了她都不會哭,相反,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寡淡,周圍人都說她無情,白眼狼。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去看了醫生,說這是情感冷漠症,對外界刺激缺少相應反應,有幾種情況,對親友冷淡,缺乏表達熱情,麵部呆板缺乏內心體驗,或對人和事缺乏興趣,無責任感沒有同情心不會關心人,或神經上的情感壓抑,有時候冷漠有時候很熱情等等。


    是病,又不是病。


    林月覺得自己都沾了一點點。


    “夏丫,嗚嗚……”


    王氏拿著條棉帕子擦眼淚,喊了林月一聲,示意她走一下流程。


    林月沒有應,王氏在旁邊哭哭啼啼,還擰了她幾下,林月隻是皺了下眉頭。


    外麵人聲嘈雜,伴隨著小孩嬉笑玩鬧聲,甚是喜慶熱鬧,林月麵無表情地坐著,像是這一切與她無關。


    “二姐!”


    “二姐!”


    王氏出去了,三四五丫跑了進來,三四丫也是秋冬丫,五丫就叫五丫,為了跟五丫一個叫法,也統一叫三四丫,而春夏兩個丫叫習慣了也就這樣叫了,村裏見到也有叫大丫二丫的。


    春丫大林月三歲,嫁的地方離林家村有兩個時辰路,山路崎嶇,大著肚子沒來。


    三丫跑過來一看到林月那粉麵紅腮的臉,直直地盯著看,眼中是羨慕期待。


    她比林月小一歲,性子老實,也定了親,男方是王家村的,一大家子十來個人,嫁過去是要當大嫂的,一年後就要成親了。


    “二姐好好看!”四丫看著林月的冷臉,硬著頭皮說了句。


    “二姐好好看!”五丫跟著應了句。


    “二姐不高興嗎?”三丫疑惑。


    “為什麽高興呢?”


    “二姐以後就是有夫家的人了。”


    “歸宿嗎?”


    林月淺淺一笑,“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最好的歸宿。”


    三丫一愣,她不懂這話的含義,正愣神功夫,外麵起了喧鬧聲,吉時到了。


    林月沒有蓋蓋頭,就穿著一身冬青,頭發用紅繩紮在腦後,白麵紅腮紅唇,麵無表情地在那一站。


    像是從英叔僵屍片裏走出來的小鬼。


    農村人一輩子都在山裏,沒聽過什麽僵屍,眾人見到新人穿得紅紅綠綠,紛紛瞪大眼看誇讚羨慕,臉上一片笑意。


    大哥林雲來到她跟前,彎腰弓背,林月扒了上去,腳離地,視線升高,林雲微微把她往上拋了拋,抬腳跨出房門。


    “新娘子出家門嘍!”


    林雲出了門外將其放下,林月腳落地,轉身站在門前。


    村裏的小孩都在旁邊看著,笑著,鬧著。


    “拜別父母!”


    林月跪了下來,給林石和王氏磕頭,等二人叮囑一番後,林月又給爺奶磕。


    一套流程走完,林月伴哭聲笑聲轉身,坐上了公家牛車,媒婆來接親,在前麵領著路,哥叔嬸四人陪同。


    村莊散落在山腳下,放眼望過去都是山,再往下,平點的地方都作了田,路最多也就兩米寬,一會兒彎一會陡,牛車行地慢,踢嗒踢嗒~,在山中穿梭,好似這歲月悠悠。


    牛車走了一炷香,林月下了馬車,上了小路,跟著前方的叔嬸再走了一個多時辰,前方視野變得空闊起來。


    樹木間出現了村莊,那座座黃土屋聚在山腳,有背著鋤頭的農人在路中行走,有人在田中勞作,有小孩在路邊捧野菊。


    林月進了村莊,周圍聚了一幫小孩,他們拿著野花在前麵跑,興奮著喊著:“新娘子來嘍,新娘子來嘍,新娘子真好看呀……”


    走到村尾,眾人在一院子大門前停下。


    蘇氏站在門口迎接,在媒婆的高喊聲中,林月跨了火盆和大門,童生家親戚都死光了,隻好從族係抽一個年齡差不多的代替拜堂。


    天色已晚,林月跟著便宜婆婆蘇氏來到東房,她拿著一盞破油燈,緩緩打開一條縫兒。


    門一開就是一股濃鬱的藥味,林月皺眉,跟著鑽了進去。


    一進去,蘇氏手中那螢火蟲似的的點點火光晃動,照亮一小點地兒,薄弱的月光照在窗紙上散進房裏,看著比火光還亮。


    “恙兒。”


    蘇氏輕輕地叫了聲,她的黑影往前移動毫無停滯,很是熟悉這房內布局。


    “娘。”


    一道平靜無波的聲音輕飄飄地響起,帶著一種特別的音質,像是在黑暗獨自住久了似的空蕩蕩,許久沒有與外界交流一般,吐字有些生硬又淡漠無情。


    林月挑了下眉,病友?是你嗎?


    蘇氏把小油燈放桌上,走到床邊,俯身問道。


    “恙兒,身體怎麽樣了?”


    “照常。”


    蘇氏還沒說完,吳恙已經回答完畢。


    林月皺眉,這也不像外界傳聞的有癲狂症暴怒症啊?


    會不會……是傳聞?


    “恙兒,這是娘給你娶的媳婦,林家村的,叫夏丫。”


    許久他應了聲,“……嗯。”


    “夏丫,過來。”


    林月聽著聲音直直走了過去,微弱的火光被黑暗吞噬,在床邊停止延伸,隻能看出床上似乎有黑影。


    “夏丫,叫夫君。”


    林月抿了抿嘴,叫了聲,“大郎。”


    “夏丫,恙兒身體不舒服,辛苦你一下,娘在這邊給你鋪了張床,以後你就睡這兒,恙兒受不得風,這窗戶和門不能開,他腿腳不便,晚上有什麽需要,你幫他……有什麽事兒不懂喊娘,知道了嗎?”


    直到蘇氏再次喊她,林月才哦了一聲。


    蘇氏再叮囑一番便出去了。


    隨著門一關,房內隔絕了外門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


    林月沉默了會,臉上塗著劣質傅粉很不舒服,她用手將粉搓下來,走到桌邊,端起碗倒水在手上,入手還有餘溫,滴滴答答的水聲在房內清晰可聞,林月抹了幾把臉將臉上的白粉洗掉。


    洗完,她摸向那臨時搭的小床,躺了上去趴成大字。


    這房間除了味道難聞,還悶悶的,熱熱的,有一個病秧子外,最大的優點是,沒有蚊子。


    林月閉上眼睛,許久才睡著,半夜被熱醒,輾轉反側睡不著便起了身,油燈已經熄了,她拿著身下的草席按著進來的路線摸索著朝房外走去,一陣窸窣門才吱呀打開,門又吱呀關上。


    一出門,夜風迎麵而來,心情都舒適了不少,抬頭望向夜空,滿天星鬥,璀璨奪目。


    “夏丫。”


    聽到熟悉的聲音,林月轉頭望去,便見到月光下,蘇氏快步走了過來。


    “你怎麽出來了?”


    “熱,睡不著。”


    “天氣就這樣子習慣了就好,快回房睡去,恙兒要是有什麽事怎麽辦?過幾日天就涼了,聽話……”


    “好。”


    林月受不了嘮叨,應了聲轉身開門進了房間,快步走到自個床上鋪好席子躺上閉眼,靜止,熱得但凡動一下就流汗。


    好不容易睡覺了,迷糊間聽到什麽碎碎念,還越來越清晰。


    “我要出恭。”


    “我要出恭。”


    林月煩躁地翻了個身,“憋著。”


    “……憋不了。”


    林月臉色扭曲了會兒,卷了鋪蓋飛快起身,隨著吱呀一聲,房門又開了。


    林月立即朝正房喊了聲,“娘!”


    “呀”的一聲開門聲響起。


    “夏丫,怎麽啦?”蘇氏一臉著急,衣服還沒穿好。


    林月抿了抿唇,一臉難受,“他要出恭。”


    “娘不是跟你說了嗎?東西放在床下——”


    “他急。”


    “唉。”蘇氏歎息一聲快步跑了進去。


    裏麵沒法待了,林月將草席拋在地麵,徑直躺了上去。


    等蘇氏出來看見到這一幕,心中憂慮陡增。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能露天睡?快起來進屋睡,恙兒……”


    “明天我下田。”


    “夏丫,聽娘的,回屋睡!”


    蘇氏拽著林月肩膀拉她起來,林月將自己貼在地上。


    “明天我做飯。”


    林月最終還是被執著的蘇氏念回屋了。


    天將明,林月躺在床上沒了睡意,看著黑暗發呆。


    幸好那邊的人沒啥動靜,如死了一般。


    光亮從窗戶紙透了進來,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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