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當啷~”


    碧空如洗,藍白如練,褐毛驢脖子上掛了個鈴鐺,蹄兒“嘚嘚嘚”地走在黃土道上,驢背上坐著個神情散漫的女孩。


    女孩紮著簡單的高馬尾,一身白裝短裝,她手中握著根樹枝,樹枝頭綁著線兒,吊著塊胡蘿卜,伸到毛驢麵前。


    毛驢往前伸著脖子,“嗯啊”的叫,怎麽也吃不到胡蘿卜,它噴了一鼻子氣,蹄兒踏得更快了。


    路人紛紛偏頭看著這新奇一幕,男娃溜驢他們見過,女娃溜驢還是頭一回見。


    女娃秀氣,毛驢壯美,蹄兒風鈴,當真風景如畫。


    有人見那人那驢那獨行之人,心生歹意。


    “小姑娘長得真是俊啊!”


    “讓哥哥摸摸!”


    那溜驢的女孩聞聲看過來,大大方方地揚起了微笑,風吹亂了她的劉海,女孩生得幹淨,黑眸明亮,裝著山河。


    三人愣了,停在原地,看著女孩轉回頭,那毛驢“嘚嘚嘚”載著她瘦小的身影往前駛去。


    一人緩緩咧開了嘴,傻笑。


    “她對我笑了!打劫這麽多次,還沒一個女孩對我這麽笑過,笑得這麽溫柔明亮。”


    “她是不是喜歡我?”


    身旁兩個同伴眼中同時流露出“沒救了”的表情。


    “大哥,還搶不搶?”


    “你要不要吃飯?”


    “要!”


    “上!”


    二人拖著傻笑仔往前跑去,攔停了那毛驢。


    “打劫!”


    “把毛驢留下!人可以走!”


    “人不能走!”


    “去你奶奶的,閉嘴!”


    “啪!”


    “姑娘,我們哥仨劫財不劫色,乖乖配合不會對你怎樣,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


    女孩笑了笑,她的聲音清涼如水,尾音上揚,“怎麽個不客氣法?”


    “老二,上!把人扒拉下來。”


    林月看著伸過來的四隻手,抓著樹枝便抽了過去,“咻~啪”幾聲,抽得兩人麻衣裂開,手慌亂地捂著辣痛的傷口,在原地蹦躂。


    “嘶呼~,別抽了!嘶呼……”


    “嘶啊!住手……”


    二人蹦躂了兩下,迅速遠離,看著紅腫的長痕,心中直冒火。


    “來呀!”林月道。


    “他奶奶的!”


    “咻——啪!”


    “嗷~”


    他哦著聲音漸無,眼球突出,捂著腰朝天蹦了起來。


    “大哥!大哥你怎樣!大哥!別嚇我!”


    林月下了毛驢,朝二人走去。


    “別打了!姑娘,放了他們吧!”


    “嗷嗷嗷!”


    林月甩手抽了過去,“誰給你那麽大臉?”


    看著三人如小雞般瑟瑟發抖,林月笑了。


    笑容依舊明亮,可在三人眼中如同披著人皮的惡魔。


    “你們幹這行多久了?”


    “女俠饒命,我們也就幹過兩三次!”


    原來這三人是附近村莊的潑皮無賴,整日遊手好閑不幹正事,兜裏沒錢便來路邊打劫幾個銅板,也沒想過害人性命,今日遇見林月孤身一人騎著毛驢便心生歹意,想幹票大的。


    誰知人家扮豬吃虎。


    林月將毛驢脖子上的手搖鈴卸下,讓三人帶路,朝不遠處的山莊走去。


    “叮鈴當啷~”


    林月搖著銅鈴進了村莊,驚來了村裏的人,他們好奇、審視著這位年輕的女遊醫,竊竊私語。


    見那三人想走,林月將樹枝甩了過去。


    “哎,你幹嘛打人呢?”


    村民將林月圍了起來,即使三人討人嫌,但畢竟是同村人,一個族的,怎能隨便由外人欺負?


    “咻~啪!”


    林月揮抽退了上前的村民,喊道:“這三人是你們村的吧?叫你們村長出來!”


    林月一頓嚷,終於把村長給喊來了。


    “姑娘,這三人是遊手好閑,但也是懂得分寸的,雖得罪了你但你也不該把人打成這樣啊!”村長道。


    這三人身上都是鞭痕,雖說不重,但萬一傷口沒好,化了膿可是要人命的,這哪來得錢看病?


    林月將他們三人想搶她毛驢的事說了出來。


    村長一聽,氣得顫抖,手中的拐杖唰的一下舉起朝那三人砸去,石頭村的臉都被丟盡了!


    村民趕緊擁上前,架著村長攔著他的拐杖,都這麽大把年紀了,萬一氣倒了怎辦?


    “姑娘,實在對不住!”村長緩了口氣,一臉愧疚,“他們三人是孤兒,從小沒了爹娘,村裏人於心不忍,東家一口西家一口養大,無人管教,這才成了這副模樣……”


    “姑娘放心,這三個小子老頭子我定會好好管管他們,決不能再讓他們做這害人的勾當!”


    林月點點頭,道:“村長,我路過此處,天黑了,可否在這兒歇歇腳?”


    “自然可以,我見姑娘搖著這鈴鐺,姑娘可是大夫?”


    “正是。”


    村長頓時精神起來,“老頭子我上次見到大夫,還是十年前!那大夫來村裏歇腳,給村人看看病,老婆子的腿兒見風就疼,就是被那大夫給治好的!”


    “女大夫,老頭子也是第一回見!”


    村民們開始議論起來。


    “姑娘,你治病不?”


    “治。”


    “俺家小子前幾日受了寒,上山拔了藥草熬給他喝還是不見得好,姑娘可幫忙瞧瞧?”


    “帶路吧。”


    林月跟著大嬸朝村中走去,見到那燒得迷糊的孩子,便知大嬸用錯了藥,熱邪和寒邪治療是完全不同的,林月當即為那孩子施針,喂了藥丸。


    “熱邪入體和寒邪入體是有區別的,發熱要比寒邪要重,通常伴有明顯的喉嚨腫痛……”


    林月給他們講了二者的區別以及用什麽草藥,村民們除了說謝謝和厲害之外,沒什麽華麗的辭藻,隻是紛紛邀請她去家中做客。


    林月看了幾個病人,都是常年勞作或患病沒有及時處理留下病根,她幫忙治病也就收幾個銅板作診費,藥草大多讓村民去山中采,不用錢。


    治療完之後去了村長家住了一晚,晚餐比較豐盛,殺雞宰魚,款待遠方來的貴客。


    第二天林月剛打開門,便見院子裏坐著七八個人,有的還抱著幾月大的孩子,他們聽到開門聲紛紛站起來,這時才見籬笆牆外有頭探了出來,他們喊了聲林大夫,眼神透著渴望卻沒有多說什麽。


    村長走了過來,“林大夫,您起來了?先洗漱吧,飯馬上就要上桌了。”


    “丫頭!給林大夫打盆水去!”


    “哎!”


    林月往前走幾步,朝那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招招手,婦人見狀伸出腳又停住,看向村長。


    “村長,麻煩叫人搬個桌椅到院子裏來,今日我便在這兒看病。”


    村長一聽,高興道:“好好好!林大夫先吃飯吧,吃完再看。”


    “我先給那孩子看,孩子太小耽誤不得。”


    “林大夫說得是!”


    “你們幾個,去搬桌椅過來。”


    林月給那孩子看完病便去吃飯了,早餐依舊有肉。


    一連看到中午才把院子裏的人看完,之後陸陸續續有人過來,風塵仆仆,應該是從更遠處的村莊趕過來的。


    太陽西斜,下山。


    林月看完最後一個病人,站起身來伸伸懶腰。


    “林大夫辛苦辛苦,飯菜做好了可以吃了。”村長走了過來。


    飯桌上,林月慢悠悠地扒著手中的濃粥。


    “林大夫,飯菜合不合您的口味?”村長的大兒媳張氏道。


    “嬸子做的菜很可口,手藝不錯。”


    張氏笑了,“林大夫喜歡就好。”


    林月也笑笑回應,此地尚好,民風還算淳樸,村長做事也公道,並沒有因為她是女子而歧視,說什麽女子拋頭露麵的話,而是處處恭敬,在這個時代實屬難得。


    如今四海為家,走哪算哪,倒不如在這兒待些日子,她的時間還長,也無處可去。


    琢磨片刻,林月道:“村長,我打算在此地待上三年,到時間便走,您給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孩子,送四個到我這兒來。”


    “當”的一聲,村長的碗落在桌上,碗中的粥水濺了些出來。


    “真的?”他瞪著眼,語氣不可置信。


    “嗯,要兩個男孩兩個女孩。”


    “沒問題!沒問題!”村長激動得語無倫次。


    在高門大族眼中,大夫如螻蟻一般低賤,可在百姓眼中,大夫如山一般珍貴。


    第二日一早村長便為林月選好了住所,在村尾,安靜又離山近,方便上山采藥,屋內家具齊全,村民們湊的,雖不是新的,但也幹淨舒適。


    第四日,村長便帶了十幾個十來歲的孩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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