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驢平時慢悠悠,急起來化身法拉利,摩托車都追不上。


    林月也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這驢的速度,在山路上跑得又快又穩,感情她平時開的是老人模式。


    毛驢跑到林月麵前一個急刹車,還向前劃了幾大步,“嗯啊嗯啊”的尖叫著,腦袋撒氣般地拍向林月,林月後退躲開了,毛驢叫得更大聲,邁著小碎步便衝了過來。


    林月被毛驢攆著跑,跑了半個時辰,毛驢還在追,又跑了半個時辰,毛驢速度不減。


    林月開始講道理,“小驢啊,我也不想丟下你的,可你跑得那麽慢,我要是牽著你啊我也跑不了。”


    毛驢不聽,使勁攆著林月。


    “小驢,我也不是那麽沒良心,你要是跑不掉我會去救你的,或許救不了整隻,一條驢腿還是沒問題的……”


    林月躲到樹上,毛驢聒噪地圍著樹叫了一天,餓了才停下來吃草,期間還不忘朝林月噴一聲鼻息。


    林月拿著粗糧餅遞到驢嘴邊,驢撇頭不肯吃,林月安撫了好久,塞它嘴裏它吐了出來。


    第二天上路,林月翻身坐在驢背上,驢不走,林月下來牽著,也不走,在後麵推,驢動了,但驢腿沒動。


    僵持了一個時辰後,林月忽然想起那首兒歌。


    “我有一頭小毛驢,從來也不騎……”


    悟了。


    無奈,林月隻好自己走了。


    走出去老遠,回頭一看,驢果然還在原地,不管,繼續往前走。


    都一樣的年齡段,憑什麽讓著它?


    林月順著山路往前,下了個陡坡,道路開始變寬變平,匯入大道,交叉口處坐落著茶攤,一個老漢正在給客人倒茶,灶台裏柴火正旺,茶嘴冒著氣兒。


    抬頭看看天,六月份,陰天,瞧著應該不會下雨,林月在茶攤坐下。


    “老板,來碗茶!”


    “好嘞!”


    老漢應了聲,立即提著茶壺過來,翻開擺在桌上的大碗,倒了熱水進去。


    其他三四個客人轉頭好奇地瞧了林月一眼,繼續喝他們的茶,聊天。


    林月慢悠悠地喝著,身旁的客人走了一批又一批。


    “姑娘,在等人嗎?”


    “不,在等驢。”


    老漢眉頭一挑,驢?


    “老板打擾了,我這就走。”


    “不用不用,姑娘你坐著!這兒還有空位,坐不滿的。”


    林月坐下,朝老板道了聲謝,邊喝著水吃著粗糧邊看著那小道口。


    “姑娘,在看什麽呢?”


    聽到一個年輕低沉的聲音,林月扭頭看向旁邊的桌位,便見個一襲青衫、眉眼帶笑的年輕男子看了過來,桌上放著兩把紅漆三尺劍,他的對麵坐著一黃衫女子,氣質婉約,麵容姣好。


    見林月看過來,兩人抬手抱拳,行了個江湖禮。


    林月還禮,答道:“等我家那倔驢。”


    青衫男子頓了下,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不知二位去往何處?”


    “姑娘。”


    見林月眼中有警惕,黃衫女子接過話道:“我們準備前往京城參加武林大會,途經望溯川,此道罪犯惡賊居多,故想多找些朋友結伴同行,不知姑娘是否有興趣?”


    武林大會?


    “女俠,京城距此有多遠?”


    “約莫走兩個月。”


    “兩個月啊……”林月呢喃了會,道:“等我問問我家倔驢,它肯去的話,我便和二位一起前往京城。”


    “不知這位仁兄何時會來?”青衫男子道。


    林月眨了眨眼,勾起了嘴角,“它來了。”


    正說著,蹄聲從遠方傳來,眾人望向那通往山間的路口,便見一隻褐毛驢邁著飛影腿,蹄下踏出黃沙,氣勢衝衝地奔來。


    “驢受驚了!”


    “娘的,躲開躲開!怎麽朝這兒來了……”


    為了避免殃及池魚,林月好心地走到眾人前麵。


    “姑娘,小心啊!”


    毛驢漸近,刹車,揚起一片沙塵,它在林月麵前停下,鼻孔噴張,眼神委屈,腹部大幅度張縮,用力地衝林月“嗯嗯”叫著,像是個受了極度委屈的孩子。


    林月趕緊撇開它的長臉和朝天大鼻孔,向老板要了糧草給驢吃,安撫它受傷的小心靈。


    旁邊兩人愣怔了,字麵意思?


    大道上陸陸續續有人來,灰布麻衣的刀客、坐馬車的商人、白衣劍客、紅鞭少女、馳馬而來的黑衣鬥笠俠士……


    青衫男叫陸川,黃衫女叫任思煙,一個是玄劍門的,一個是花間派的,二人在外麵遊曆,恰逢武林大會開啟,趕去京城,半路相遇結伴而行。


    二人招攬了路過的江湖人,刀劍槍客,黑毛猛漢,年輕男女,茶攤頓時鬧哄哄的,老漢東張西望,露出焦急之色,生怕這些糙人將他茶攤掀了。


    等了上午,未時初,準備趕往京城的十幾位俠客們出發了。


    他們走在黃土道上,聊著路上的風土人情,江湖秩事,嘴上說著,腳程卻絲毫不慢,都是有功底的人,走過許多的路。


    林月終於坐上了毛驢,騎著毛驢跟在後邊,旁邊還有位騎著駿馬的黑衣鬥笠劍客,高頭大馬和小小的毛驢放在一起,黑衣劍客身材高大,林月身材瘦小,倒像是親子套裝,帶著絲絲溫情。


    林月看著那馬兒,馬腿健壯,毛帶光澤,馬鼻一哼,聲音洪亮無雜音,連她這外行人都能看出這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馬。


    “嗯啊~”


    毛驢叫了聲,似乎有點不服氣。


    林月摸摸它的脖子,告訴它,馬是別人的好馬,驢是她的倔驢,她的倔驢不跟別人的好馬比……


    毛驢聽了氣才漸消,“嘚嘚”地邁快了腿。


    黑衣客偏頭看了毛驢上的女孩一眼,女孩微笑著,對著毛驢碎碎念,恬靜,安寧,似乎她身上有歲月靜好的模樣。


    黑衣客抬頭望向天空,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酉時,天黑。


    眾人走到了鎮上,有錢的在客棧住一晚,沒錢的找個旮遝角對付一宿。


    林月讓小二牽著驢去喂,花了五十文要了間乙字號房,又叫小二準備好水洗了個澡。


    在山間行走了半個月,也就在河中洗過兩三次,走江湖就是這樣,不可能日日都洗澡,幾天洗一次算是不錯了,有的個把月都不洗一次,衣服也不換,充滿了男人味。


    那位黑毛猛漢就是。


    長時間不洗澡,大家都默契地隔遠了距離,以免影響到別人。


    臭味相投的才會勾肩搭背。


    洗完澡一片舒適,林月剛擦幹頭發便聽到打鬥聲,打開窗戶往下一瞧,原是白衣劍客與紅鞭少女起了爭執。


    “朱廣白你這個登徒子,老娘也是你能肖想的……”


    “紅妹,你可冤枉在下了,在下隻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已經給你賠不是了為何還要糾纏……”


    “你奶奶我糾纏你?呸!瞧你那損樣,狗都嫌棄!”


    兩人吵著吵著,紅鞭女子便一鞭子抽過去,被白衣男子躲過,鞭子“啪”的一聲拍在地上,紅鞭女子追著白衣男子打,兩人鬥了起來,從那頭鬥到這頭,又從那頭打到這頭。


    林月抬頭掃了眼四周,二樓窗戶幾乎都開了,探出個腦袋來,有的還捧著瓜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院內打鬥的二人,生怕錯過什麽細節。


    感覺到一道目光襲來,林月望向正對麵,窗戶中是那黑衣客,他沒戴鬥篷,這才看清他的全貌,小麥膚色的中年男子,許是常年戴著鬥笠,看那皮膚竟比她還好,顴骨稍寬,目光犀利又帶著冷漠,像是經曆了俗事沉浮留下的透然。


    林月朝他點點頭,黑衣客頓了下,也點頭回應,隨後窗戶“耶——哐”一聲關了,看來他已見慣這種場麵,沒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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