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抬頭朝左前方看了眼,動靜太大被人發現了。


    思索一瞬,她立即抓住魚尾將其扛起朝韻江飛奔,不到片刻,一個紅發男子踏入這裏。


    他聞著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看著眼前的散亂的血漿和兩個坑,回想起見到那鋸齒魚躍到空中的場景皺起了眉頭。


    “艾將軍,快上來!”一名黑發男子站在樹上看著韻江方向道。


    正看著那朝南延伸的血跡,突然聽到喊聲,艾將軍立即躍上屋頂,朝手下所望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名卷著袖子的青衫女子站在一塊木頭上橫渡韻江,她雙手抓著二丈多的無頭鋸齒魚尾扇飛那些撲向她的食人魚。


    不一會兒,那女子便扛著鋸齒魚渡過韻江,鑽入森林中消失不見。


    艾將軍回想起一年多前有士兵匯報曾見到有形跡可疑的人渡過韻江而來,他也曾去找過並未發現蹤跡,兩個月了,還以為此人已出了境內,難道是她?能橫渡韻江的至少也是罡道武者,一個罡勁武者來這兒是為了抓一條巨型食人魚?


    “艾將軍,我們要不要派人去追?”


    艾將軍搖搖頭,“追不上了。”躍下到地麵,他朝著痕跡往深潭方向而去……


    林月扛著鋸齒魚往森林裏跑了一刻鍾,立馬將其丟下,緩了口氣,躍到樹上查看後方狀況,無人追來,休息了會再次扛起鋸齒魚往森林裏跑去。


    一年後,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林月憑借著一回生二回熟的技能摸黑渡江,靜待一個月無人發現,她再次往深潭方向走去,細細搜查了一遍沒有什麽人或陷阱,她的板凳和釣魚竿還在,不過風吹日曬後已經生了真菌木耳。


    深潭中已無巨物身影,以防萬一,她還是放餌垂釣了觀察一個月,確認後選了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抱石沉潭。


    下方漆黑一片,林月釋放大宗師氣息,丈內水域隨著她的氣息改變了運動軌跡。


    這東西或許叫,領域吧。


    林月感知著領域中的一切,往下潛,循著潭底水流的方向摸索,進水的暗河應該是通往韻江,另一邊半丈多寬的扇坑大概就是通向那個地方,感知一圈,也就兩個溶洞。


    她站在洞口沒有進去,洞內一丈處沒有什麽巨物存在,洞口還算結實,她將一個魚叉投擲進去,直到手中繩子全部用完還沒到底,將魚叉收回。


    裏麵似乎很深,但潭底都有一條巨型鋸齒魚,裏麵不是更多?不知裏麵情況如何。


    但若裏麵真有鋸齒魚應該會遊出來,這裏也不應隻一條。


    思慮片刻,林月緩緩地遊了進去,前進七丈多,戴在手腕處的玉佩發出微光,隨著繼續前進,光芒愈盛。


    柔光照亮四周岩壁,十分光滑。


    林月停了下來,前方沒路了。


    剛想著是不是有機關,玉佩突然閃了下,下一刻前方景象變換,巨石成了一道石門,石門顫動,塵土卷起混濁了視線。


    林月後退,有光從巨石縫隙中露出,隨著石門緩緩上升,裏麵的景象頓時呈現在眼前。


    白色柔光照亮了裏麵一切,青磚地板上,視野正中央是一座圓形石台,石台正中砌有一小方台,方台之上是玄武石像。


    林月走近,在石門外停住,見石台上畫著奇怪的符文,四角有凹槽,龜殼頂部有一凹陷的口,正是這玉佩的形狀。


    裏麵,沒有蒙塵。


    朝左右望去,除了上方明亮的夜明珠,就剩下那石台,空闊的小地方。


    將手伸進去,裏麵沒有水,將腳伸進去,無事發生。


    算了,今日就到這裏吧,改日再來。


    林月拿著牛角三叉往後走,退出五步,那石門下落將裏外隔開,隨後石門的痕跡漸漸模糊,成了岩洞盡頭凹凸不平的普通岩石壁。


    將戴著玉佩的手腕朝前一伸,玉佩又一閃,石門打開,拿開,又關上。


    感應開關,先進。


    林月轉身離開。


    回去思索分析了一個月,林月再次來到這兒,石門打開,這次她扛了幾根木頭下來,用其頂住石門,以免感應出錯將她鎖在裏麵。


    領域展開,頭深進去,她走了進去,環視一周,與她苦修六十年的山洞十分類似。


    走近石台便見邊緣處的六棱形凹槽,裏麵還有些石粉,拿起來一捏,細膩,吸收得很幹淨。


    圍著石台遊一周,玄武腦袋後方刻著三個熟悉的字,是玉佩地圖中地點旁標注的三個符號。


    恒朝文字,北界門。


    有北就有東南西,從命名、風水、字體和這頭坐南朝北、神色莊嚴的經典神獸來看,十分規範正式,透著股官方味,莫名覺得靠譜。


    觀察了會,看向那石台紋路,處處透著股玄奧,不懂。


    以她豐富的見識來看,很明顯,這是去往哪個地方的傳送台。


    玉佩是開關,四角凹槽處應該是放什麽充能電池,能量有了回路通了,磁場發生變化打開通道,跟調頻似的將“物品”傳送到同一頻率的另一個地方。


    觀察了下周圍看不出有機關的痕跡,沒什麽好瞧的,林月出了石室,扛起木頭往回走,石門緩緩關閉。


    轉眼三十三年過去,林月湊得了三副藥材,洗筋伐髓一番,身體強度又增加半成。


    每日花一個時辰修煉,靈壤的靈種還是未有一絲一毫的破土跡象,按照宗師最高五百年壽命來算,她的人生差不多過了一半了。


    離樂他們怎麽也有兩百一十了,若十年還不破鏡,現在該埋土裏了。


    地方她已經探索完畢,如今就差啟動的靈石,至多再等兩年,他們還不來的話她就離開這裏,另尋大宗師修煉的途徑了。


    這恒朝或許便有,大宗師能飛,之上境界不就是跟修仙似的。


    不過境界越高需要的真元越多,這地方連恢複真元都要個上十年,但凡打個架說不定吾之道將止步於此,對高境界修煉十分不友好。


    藥材生長也需要營養維持,沒有足夠的營養就會生長停滯、生機得不到補充便會木化,影響藥效,千年份的她找遍這兩邊山脈才得三株,有一株兩千年份的已開始木化了,萬年份那是傳說,未曾聽聞。


    她也拔了些人參首烏黑晶草等藥草種起起來,天天給它們輸送點真氣,要是堅持個一萬年,說不定真能出一份萬年藥材……


    但一萬年,什麽也說不準。


    又過了一年,林月已經在樹上做了個窩,夏天的時候躺上麵看樹木搖曳,涼風習習,偏頭還能看韻江滾滾,那食人魚成群結隊在江麵遊來遊去。


    這天林月正啃著野果在樹上乘涼,韻江對麵忽的有什麽東西被射入江中,下一刻江麵浮起了魚肚白。


    岸對麵樹上忽的竄出一隻猴竄,還朝後麵做了個跟上的手勢。


    於是又有兩隻猴子跳下來。


    離樂一馬當先,木頭都不用,直接踩著魚頭竄過來,腳下的魚頭一個個爆開,他身後披著一路紅毯,不一會兒便到達對岸。


    後麵兩人就溫和多了,見離樂安全到達,也跟著飛入江中,踩著魚頭將魚轟下水,躍了過來。


    “她說是恒朝韻江西部北邊第六座山。”


    離樂躍上樹梢朝西往北數,視線停在了那麵石壁上,頓時皺眉。


    “這山挺蒼涼的,哪像個有仙跡的地方?怪不得那句話的開頭加上了兩個字,傳說。”


    “她到底聽誰傳的,我怎麽沒聽過?”


    “還把字寫在後麵,紙有的是不會換一張寫嗎?要不是齊銘發現了,我就把信燒了。”


    離樂下到地麵,朝那座山走去。


    “好端端的信,為何要燒了?”蘇不言跟上,問道。


    “就怕有人模仿我的字跡,汙了我的名聲。”


    蘇不言笑了,“你那字跡變化多端,一字有千種寫法,一般人可模仿不來!”


    “那是!”


    “說潦草都是誇獎。”


    “委婉點會死啊。”離樂瞪了他一眼,哼了聲。


    三人來至山下,便見這一深潭。


    繞山觀察一周,三人再次回到潭邊,細細地瞧著水下。


    “入口在這?這麽明顯,是不是過於簡單了點?”離樂對著仙跡充滿了懷疑。


    “凡事不可貌相,煙霧常繞靈氣充裕那隻是我們思想上的固化,沒有人說真正的仙跡一定需得這樣。”司空見卿答道。


    “這深潭看著也瞧不出什麽來,機關或許在下方。”蘇不言拿起一塊石頭扔了下去,看著石頭漸漸沉底,沒入黑暗。


    “噗通”一塊巨石被扔入潭中,水花四濺,緊接著“嘩啦啦”的落水聲。


    三人看著石頭沉底,浮上來幾條小魚,下方沒什麽動靜。


    “林姑娘不在這兒。”蘇不言道。


    “三十多年了,她就算在,不想出來你哭都沒用。”


    “獨來獨往慣了的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章程。”司空見卿看著潭水道。


    “我和離樂下去看看,不言,你在岸上看著,以防不測。”


    “好,你們小心。”


    二人跳入深潭,蘇不言在潭邊看著,忽的眼神一凜,接著身形一閃消失了蹤跡。


    不遠處兩人施展輕功掠來,停在潭邊不遠處。


    搜索一遍周圍,無人,視線停在那石頭搬開後留下的印痕上,隨即二人目光移向潭中。


    他們見韻江中一陣紅色,前後有三人渡江,而對岸便是這深潭,因此趕來。


    “艾將軍,他們下去了。”


    “等等看。”


    二人藏在深潭附近注視著潭麵,上一年一位女子從這兒釣了條巨型食人魚,他們也曾下去走過,裏麵除了進水口,便是那岩洞,但觀察四周都無異樣。


    但這次三人前來,他們可不信隻是為了釣魚。


    正想著,艾將軍陡然心中危機感襲來,他的力量正流逝,罡氣運轉出現停滯,被發現了!


    “傑斯爾,走!”


    艾將軍剛轉身腳一滑,往樹下落去。


    “艾將軍!”傑斯爾一喊也跟著落下地麵,緩緩閉上眼。


    艾將軍單膝跪地一手強撐著身體,這是阻經草。


    “我是恒朝邊境守將,艾,可,明——”他話還沒說完,人便徹底昏了過去。


    兩個女子從旁邊樹林中走了出來,在他麵前站定。


    “怎麽處置?”蘇不言看著艾將軍。


    “恒朝官府的人,別動他們放這兒就好。”


    “司空和離樂他們還在潭中。”


    “不會有事。”


    正說著,便聽前後兩道出水聲,潭邊,剛從水下出來的二人神情警惕地掃視周圍,未見蘇不言身影,沒有留下提示,人應是在附近。


    兩人相視一眼,朝前走去,剛走沒幾步便見前方二人走來,一個是蘇不言,另一人與記憶中的身影重合,模樣變了些,眼神與以前一樣淡漠。


    “林姑娘。”


    林月朝他點了點頭,“司空公子。”


    “林澤!”離樂走近掃了眼那一身草木青的女子,膚色白了不少有點身段,嗬了聲,“有點女人味了。”


    麵前的女子淡淡地瞧了他一眼,移開視線看著前方,冷冷地道了聲。


    “你倒是一點沒變。”


    “這真有仙跡?”離樂問道。


    “有,也沒有。”


    “林姑娘,這是何意?”


    “跟我來。”


    林月砍了兩棵樹,製成木扛上肩頭,抬步走在前麵,至潭邊。


    “真的在這兒?”離樂挑眉,他剛剛差點就要把洞炸了。


    她沒有回答,徑直跳了下去,後麵三人跟了上來。


    沒入黑暗,領域展開,往溶洞中遊去,地下多了許多碎石,待到盡頭,眼前景象變換,石門出現轟然上升,柔光往外射出。


    “陣法!”離樂恍然。


    看到眼前景象三人不由得一愣,忽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了。


    林月將木頭頂著石門。


    “北界門……”站於傳送台上,蘇不言看著玄武脖子上的字喃喃道。


    “這是去哪兒的?”


    林月搖頭,“不知。”


    司空見卿捏了把陣法凹槽上的靈石粉末,道:“我司空一族曾出過大宗師,約莫四百年前,離開時曾說尋找破境方法,此後未見回來過。”


    離樂看向他,“大宗師?”


    “族書上記載,至於真假我也不知。”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便是從這離開去了另一個地方?”蘇不言問道。


    “隻是猜測,若沒有離開,人不會不回來。”


    離樂看著玄武龜殼上的方形凹槽道:“這是放什麽的?”


    “這個。”林月拿出發著微光的玉佩。


    “打開石室的鑰匙?”


    離樂拿過來瞧,手感清涼溫潤,連雕飾都沒有的璞玉,他掃其他三人一眼,道。


    “要不放上去瞧瞧?”


    三人對視,紛紛看向林月征求意見。


    “行。”


    林月點頭,說完她走下了石台。


    台上司空見卿和蘇不言見狀,也跟著下台。


    “你們什麽意思?”離樂拿著玉佩瞪大了眼。


    “安全起見,你把玉佩放好也下來吧。”司空見卿道。


    離樂服了,這三人的算盤打得這麽精明,拿他試水,他要是放上去陣法就啟動了,那他一個人去那還不知道是什麽的地方。


    “如今我們的修為沒辦法提上去了,或許外界是唯一的選擇。”


    離樂唉了聲道,他二十多年前便已入道,但過去這麽久,靈芽始終不破土,無論是感悟還是真元,亦或是用藥物激發絲毫未見成效。


    冥冥之中感覺缺了什麽一般。


    “陣法沒有放靈石,應是不會啟動。”


    離樂將玉佩放了上去,立即跳了下來。


    便見一道流光從玉佩之處流出,陣紋一道亮光經過,似乎活了起來,如剛刷新一般。


    “這玉佩是有,但放置陣法四處凹槽的靈石沒有,不知用真元是否可以驅動。”


    “試試。”離樂出去搬了塊石頭放石台上。


    四人站在下方,將真元灌入,陣法符文發出光芒,愈來愈強,忽的光芒大盛,石台上的石頭不見了蹤影。


    “還真是傳送陣。”


    所需能量沒多少,四人又試了幾下,皆能傳送。


    “這是最後一條出路,風險也是未知的,我們不知另一個地方有什麽。”


    “大家考慮一下,我們約個時間,若是五十年後還未找到提升修為的方法,再來一試。”


    “五十年太長了”離樂擺手,“二十年吧。”


    林月看了其餘兩人一眼,道:“行。”


    四人出了石室,石門緩緩關閉。


    來到潭邊,離樂問:“我們一人選一個方向吧。”


    大家互相看了眼,蘇不言道:“我去東邊。”


    “南邊。”林月道。


    “西邊。”司空見卿道。


    “行,我去北邊。”


    林月看著他們離去,歎了口氣,靈氣稀薄之地,就算尋到又如何。


    既然他們已入道能溝通天地,不如問問天道的看法吧,林月釋放氣息,感知丈內環境的變化,拿出一枚銅錢,想走個後門。


    “天道,我以我的道起誓,願用兩百年壽命測個吉凶,正麵為吉反麵為凶,請問傳送的地方是否凶險?那個地方與這裏相比是否凶險?適不適合我過日子……”


    默念三遍林月將銅錢拋了起來,正麵,打開係統看了下壽命,沒變。


    這裏應是存在磁場幹擾,她出去在千裏之外再拋,這次用五百年壽,還是正麵,壽命沒扣,不扣她不信。


    二十年間,林月試了n遍,許諾的壽命提升至一萬年,後麵加了句命慢點吸,或許是她的執著感動了上蒼,壽命終於被扣了。


    那一瞬像是要吸幹她血肉似的,臉色蒼白無比,心髒好像停止了瞬,手上的皮膚刹那間衰老卻又瞬間複原,讓她冷汗直流。


    正麵。


    林月為此躺了一個月。


    四人齊聚,石門再次被打開。


    在這二十年中,四人拜訪了各地的大宗師,大家都一樣找不到破鏡的方法,但凡哪裏有仙跡或破鏡契機都義無反顧。


    他們何嚐不知呢?恢複真元都需二十年,其實這本身便在告訴他們,破鏡大宗師已是人間的極限了,到此境界,誰又想止步!


    “想好了嗎各位?”


    見三人點頭,林月拿出玉佩放上去。


    “誰先來?”


    沒人吱聲,離樂道:“唉我吧。”


    離樂站在石台上,深吸口氣,朝四個凹槽處灌入真元,人緊接著隨光芒消失了。


    台下三人靜靜地瞧著。


    “我來!”蘇不言道。


    “我先來吧。”司空見卿拉住蘇不言,站了上去,陣法啟動人跟著被傳送走了。


    剩下兩人,蘇不言深吸口氣上了陣法,跟著被傳送走了。


    林月也上了石台開啟傳送,光芒一閃她消失不見。


    待石室內無人,石門關閉,那玉佩出現裂痕,化為碎末,陣風一掃,化煙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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