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就是這樣,一棍在手,天下我有,方圓百步草無頭。


    然後也不知道誰先瞅了誰一眼。


    四百隻猴子和一百隻黃鼠狼當場開幹。


    黃鼠狼這邊也不算欺負猴,都是用的麻杆。


    力道不重要。


    因為麻杆太脆了,無論戳還是砸,碰到就會斷。


    要不然也不會有句話叫“麻杆打狼兩頭怕”。


    用麻杆戰鬥,純粹就是靠技術。


    既要攻擊敵人脆弱的部分,又不能太用力,免得武器折斷。


    剛開始,雙方都控製不好,那叫一個麻杆亂飛。


    後麵,黃鼠狼慢慢掌握了那種微妙的力道,小麻杆不斷打在猴子身上脆弱的部分,打得後者唧唧哇哇吱吱的亂叫。


    反而猴子,根本領悟不到這種竅門,還停留在打架用磚糊的戰術層麵,一根麻杆攻擊兩三次就沒了。


    有一隻猴子氣急之下丟了斷麻杆,揮舞著拳頭捶著胸膛要比劃比劃。


    事後它才明白,麻杆,是對猴子最好的保護。


    看到這一幕,嶽川並沒製止。


    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村裏一群小孩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比誰家的麻杆最長、最直。


    然後就是一人一根麻杆對碰,看誰的麻杆最硬。


    碰的時候,還得喊出吾乃關羽關雲長、吾乃張飛張翼德、吾乃常山趙子龍之類的話語,仿佛這樣就能給麻杆加持特殊力量,將其變成青龍偃月刀、丈八蛇矛、涯角槍一樣。


    誰要是喊錯了,就算麻杆沒斷,眾人也會一起給他抉(正音念jué,方言念quě折斷、掰斷的意思)掉,通常會有人咧著嘴哭鼻子。


    三國派跟隋唐派還會一起約架,打著打著又會合兵一處,去幹西遊派。


    那時候,不管天多熱,都要在小t恤外麵罩一個長袖褂子。


    越大越好,通常會找哥哥的衣服。


    也不穿,就是搭在身上,把袖子係在脖子上。


    這樣跑起來後褂子會飄起來,就像披風一樣。


    家中有姐姐的話,大紅色的褂子最容易慘遭毒手。


    披風帥氣的孩子王們帶著幾個鐵杆小弟且戰且退,圍著茅廁、麥秸垛、磚頭堆打埋伏、打遊擊,一邊打,一邊尋找兵器補給和兵員補充。


    就算太陽落山,還藏在草稞樹洞裏,念念不忘搞夜襲。


    奈何,被父母找到,拎著耳朵提回家。


    一群鐵杆小弟悲愴泣曰:我大漢,亡了!


    所以,古代人動不動上山為匪、落草為寇都是有傳統的。


    大人捆紮好的麻杆總會被從中心部分一根根抽出來,然後斷成八截,鋪了一地。


    更絕的還能把麻杆從中間剖成兩半,把裏麵的棉質芯完整的掏出來。


    有這種手藝的,通常都是孩子群裏腦瓜最好手最巧的,能當軍師。


    城裏的二哈見了這些人都得磕仨個頭,尊一聲“你是真的狗”。


    隨著年紀增長,認識的名將越來越多,再也不會搞混這些人的名字、籍貫以及兵器。


    卻再也找不回拿著一根麻杆張飛野馬的從村東頭跑到村西頭的感覺。


    即便再站在橋頭上時,卻無法像孩童時那樣,神采飛揚的喊出“吾乃燕人張翼德也,誰敢與我一決生死”。


    因為,時代變了,燕人也變了。


    無知,是人最大的勇氣。


    因為他們堅信“我能”、“我可以”、“我必須”,哪怕麵對數十萬大軍依舊麵不改色。


    莽就完了,幹他娘的!


    認知,成了最大的怯懦。


    因為他們要考慮影響,考慮後果,考慮得失,最終失去銳氣,磨平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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