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川知道,自己這番言論放在上輩子,肯定會被扣上一頂“五十萬”的帽子,還會有很多人把拳頭伸到自己臉上,告訴自己什麽叫“尊嚴隻在劍鋒之上”。


    但是嶽川隻想說明一點,同胞之間的戰爭,有必要嗎?


    齊人也好,晉人也罷,包括秦人、楚人、燕人等等,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名字,那就是“諸夏”,他們都是華夏人、炎黃子孫。


    人們一提起三國時代,肯定會激動的來一句將星薈萃,兵法、謀略、勇武的巔峰時代等等。


    但是有多少人知道,東漢初年華夏人口6500萬,即便到東漢末年,還在以每年以36萬的速度增長。


    但是長期的軍閥割據混戰,以及瘟疫、饑荒等連鎖反應,到東晉一統三國時,華夏總人口隻剩下1600萬。


    休養生息近兩百年,卻損失掉四分之三的人口,就這還是加上了百越等南方民族,以及匈奴、鮮卑、羌、氐、羯等北方民族的結果。


    國恒以弱滅,獨漢以強亡——這是大漢的驕傲,也是大漢的悲哀。


    中原大地人口斷崖式減少,十室九空,胡人大量南下、內遷,進一步擠壓華夏人的生存空間,也為後來的五胡亂華埋下禍根。


    五胡亂華之後,長江以北華夏人被當做兩腳羊慘遭屠戮,最低時,人口不到400萬!


    2023年趕考的學子1291萬,但是1700多年前的北方大地,華夏人總數還不到400萬。


    這就是戰爭的威力。


    將星薈萃的三國時代打空了漢家四五百年底蘊和積攢,也耗幹了華夏兩千多年的勇武,最有血性的漢人,在五胡亂華中死了一茬又一茬……


    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這不僅僅是蜀漢的淒涼,更是華夏的悲哀!


    母親孕育一個孩子,需要十個月的,父親教育一個孩子需要十年,但是殺一個孩子,隻需要……一秒鍾……


    而且這個速度還會越來越快!


    歎息一聲,嶽川放下酒杯,說道:“人人如龍的路還很長,還很遠。我們不能一蹴而就,隻能從人人為兵開始做起,從一個小兵,一步步成長為將軍!長卿,你願意與我們一同前行嗎?”


    長卿激動得俏麵通紅,雙目灌血,“在下深明戰爭之害,並且一直在尋找消滅戰爭之法,今日有幸遇到諸位大賢大能,豈有不願之理!”


    嶽川點頭說道:“我聞管聖輔佐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尊王攘夷、一致對外!”


    孔黑子連忙拱手,高聲道:“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此大義也!”


    如果沒有管仲,今日的人們就要披頭散發,穿左衽的衣服了!


    被發左衽是野蠻人的形象特征。


    前朝大商時,周邊便有許多野蠻的異族,對外的征戰從未停止。


    到了大周,更是屢屢被犬戎攻伐,還曾被攻破王城,幾乎滅國。


    這就是那個著名的“烽火戲諸侯”。


    所以,大周的外部環境並不樂觀,用“禮”來製約戰爭是有必要的。


    如果天下諸國在這個時候打破頭,流幹血,都不用等五胡亂華了。


    嶽川說道:“我聞宋國兩度召集晉國、楚國,倡議其停止戰爭、平分霸權,一方違背約定,天下共擊之!”


    孔黑子連忙點頭,“此彌兵會盟!大禮也!”


    通過談判的方式結束或消除爭端,通過締結盟約的方式約束諸國,促進局部乃至天下的繁榮與穩定,便是源自於此。


    嶽川接著說道:“列國征伐,損華夏錢糧、失華夏兒郎、耗華夏精血、斷華夏脊梁!不若效管聖尊王攘夷,仿宋國彌兵諸侯。三軍用命,刀刃對外,萬民齊心,補路修橋。如是百年,複有誰人言戰?複有誰敢言戰?”


    孔黑子激動的喊道:“此大仁也!”


    其他人也都無比振奮。


    他們隱約看到了人人如龍世界的入口、第一步!


    嶽川掃了一眼周圍,心中暗道:鄒衍……暫且稱你一聲老弟吧,反正你還沒出生,我就先替你揚揚名。


    “所謂九州中國,赤縣神州也。所謂赤縣神州,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棄八十而爭一,何其蠢也,智者為之不為智,愚者為之不為愚!”


    一句話,震耳發聵。


    或許很多古人都思考過“天有多高、地有多大”的問題,但是誰也沒有答案。


    戰國時期,陰陽家創始人鄒衍給出了答案:中原九州僅僅是海陸總麵積的八十一分之一。


    地球海陸總麵積5.1億平方公裏,八十一分之一就是629萬平方公裏。


    考慮到這個時代九州之地沒有後世的雄雞那麽大,所以,鄒衍說的不算錯,甚至準確得嚇人。


    可是,擁有當世最強大武力、最龐大人口、最先進生產力、最璀璨文明的一群人,為了八十一分之一的土地打了三千年,全然不知九州之外那八十倍的領域。


    上輩子人們經常調侃,如果給秦始皇一幅世界地圖,全世界都被打下來了。


    但是看了鄒衍的言論,你還敢說秦始皇沒有世界地圖?


    秦始皇也修造大船,令方士出海尋藥,他為什麽篤信海外有仙島呢?


    隻可惜,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陰陽家徹底消亡。


    一部分學說如五德始終說、天人感應等被儒家吸收,一部分理論如陰陽、五行則被道家吸收,成為後來道教的內核。


    《史記》記載鄒衍著作有《始終》、《大聖》等共十萬餘言,《漢書》說《鄒子》有四十九篇、《鄒子終始》五十六篇,但是這百餘篇書、十餘萬言,沒有一個字流傳下來。


    這個位列諸子百家之首,號稱能洞悉天下興亡氣運、推演時空交替變化的陰陽家,被從精神上到肉體上全方位的消滅了。


    就連“大九州”的理論,也是《史記·孟子荀卿列傳》中的一句話。


    我們唯一能記住的,就隻剩下“神州”這個稱呼,卻不知它出自何人。


    反倒是隔壁小櫻花,不知從哪繼承了這一套學說,並奉若瑰寶,還鼓搗出陰陽師這麽個職業。


    是不是很悲哀呢?


    嶽川心中暗道:我這也算是“為往聖繼絕學”了吧。


    隻要引導人們向外看、走出去,以華夏人的智慧和勤勞,肯定能踏遍七大洲、四大洋。


    嶽川不反對兵家,也不反對《孫子兵法》。


    嶽川討厭的隻是對自己人玩兵法,對外國人講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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