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川一行跟著許石兄弟轉了一圈來到安置病人的院落。


    負責看守的百姓還都沉浸在決鬥中,連猜帶比劃的吹噓著自己道聽途說的“戰鬥經過”。


    說話的人各種吹噓,聽話的人各種讚歎,也就許斧這個當事人麵紅耳赤。


    一壺箭射完了,一支都沒命中。


    楚人那麽大的個子,就是閉著眼也能蒙中了。


    許斧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打假賽了。


    這時候,有百姓看到許斧,連忙問:“城主,今晚決鬥射死幾個?”


    許斧:……我不該走這一趟……


    “咳咳……今晚夜黑,看不真切,明日再戰,某定要宰他十個八個。”


    百姓們紛紛抬頭,看向天空明月。


    今天大亮,好像不黑啊。


    嶽川連忙打圓場,“病人要緊,趕緊去看病人吧。”


    許斧連忙順坡下驢,不管不顧的向前走去。


    院落裏安排了二十多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聽說城主給自己請了郎中,百姓們全都感激涕零,對著許斧和許石磕頭。


    在這種“君視民如草芥”的時代,能給百姓請郎中,還帶著兵馬為百姓複仇的城主絕無僅有。


    都不說治病了,就是許斧說一聲“我要借你腦袋一用”,老百姓也是二話不說,自己把頭摘下來。


    “郎中,您盡管治,治死了也不賴你。”


    “對對對,往死裏治!”


    “別怕!”


    許石有點不適應,以往都是自己安慰病人別怕,今天竟然倒過來了。


    嶽川說道:“許郎中,不如讓我也練練手?”


    許石點頭,還能說啥?


    病號也不怕,直接來到嶽川麵前,伸手讓嶽川號脈。


    嶽川立刻檢查起來。


    神念在病人體內掃了一圈,五髒六腑、筋絡血肉悉數在心頭浮現。


    骨骼斷裂又愈合的裂紋,肌腱扯斷又愈合的斷痕,還有血管中淤積的雜質等,一切的一切盡在眼底。


    當然,最多的還是身體各處的蟲子。


    腸胃裏的、肝脾裏的、血管裏的、筋肉裏的……


    嶽川有些無語。


    上輩子經常看到人類幫海龜、鯨魚等摳藤壺的視頻,看著惡心卻酸爽。


    類似的還有揪皮肉裏的蟲子。


    當時隻覺得誇張了,無良博主為了流量什麽都敢編。


    現在看到古人的健康狀態,嶽川覺得博主保守了。


    體內寄生了這麽多蟲子,比當初的胡七還嚴重,卑梁城的百姓能活到現在,真是異數。


    一個這樣也就罷了,問題是幾十個人都這樣。


    吳地百姓太難了!


    許斧安慰了一下百姓,隨即帶著許石等人向外走去。


    “走走走,吃飯去!跟楚人鬥了一番,某也腹中餓極難耐!”


    沒多久,飯菜就做好了。


    一盤稀爛的菜羹。


    大致就是將菜葉放在陶罐裏煮,煮的過程中加入一些其他增味的香料或者花草,一邊煮一邊攪拌,將菜葉熬成一鍋粥。


    待水份熬得差不多,大火收汁,得到的就是這樣一盤菜羹。


    嶽川是沒有一點食欲的,不過許石和許斧都很喜歡。


    還有螺。


    跟嶽川想象中的煮熟了拿牙簽挑著吃的螺不同,這是一盤生的。


    沒錯,直接拿鹽和醋泡的螺。


    “來來來,吃吃吃!常常我們卑梁城的風味,醃螺肉,非常勁道!”


    嶽川本來是抗拒的。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體質異於常人,怕什麽。


    吃就是!


    柳家眾成員也是大快朵頤。


    精怪的體質,怕什麽?


    平常江河裏的魚蝦直接生吞,這種醃製的有什麽麽好的。


    看到眾人模樣,許斧感覺倍有麵子,哈哈大笑著勸酒。


    然後是魚。


    “這是我們大湖裏特有的鰷魚,肉質細膩、鮮美非常。”


    嶽川長了一口,細膩是真的,但鮮美……這不就是土腥味麽?


    而且,嶽川發現這是半條魚。


    就是將一條魚從中間剖成兩半。


    盤子裏隻是半條魚。


    似乎看出嶽川的疑惑,許斧說道:“我們吳地不同於中原,吃魚都是這樣吃。”


    隨即許斧奇怪,“你們不是百裏之外趕來的嗎?怎麽,你們那裏不這樣吃魚?”


    嶽川連忙說:“有道是十裏不同風,百裏不同俗,我們那裏確實跟外麵風俗不一樣。”


    許斧“哦”了一聲,然後講述起這種吃法的來曆。


    吳地多水,百姓多有撐船打魚。


    吃魚的時候給魚翻身不吉利,所以通常吃魚隻吃一半,久而久之,廚子就把魚剖成兩半,既不用翻身,也無需浪費。


    還有說,魚是河神的子民,魚兒也需要轉世投胎,所以漁人吃魚隻吃一半,剩下一半丟回河中,讓魚兒能夠以骨肉為媒介投胎轉世。


    類似的故事還有很多,都說得頭頭是道。


    說話間,下人端上來一個陶盆,許斧拿勺子攪了一下,哈哈大笑。


    “這蛇羹也是一絕。”


    嶽川有些尷尬,忘了告訴廚子這裏有忌口。


    不過看了一眼柳一等人,全都麵色如常。


    嶽川瞬間明白,這些蛇都是尋常野物,並非精怪,柳一他們根本不會有半點同情。


    弱肉強食本就是自然法則,同族相食也是常態,沒什麽大不了的。


    倒是許石,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


    他是見識過巨蟒真身的,也知道身邊坐的幾個不是人。


    “咳咳……族兄,蛇是靈物,不能傷害它們啊,更不能以之為食。”


    許斧有點疑惑,“誒?你怎麽……”


    許石根本不給許斧說話的機會,也不顧燙,端起陶盆倒進了水道中。


    水流不斷,轉眼間就衝刷幹淨。


    嶽川也說道:“五穀、六畜,這是上天賜給人的食物,食之無害。但是五穀、六畜之外的生命,還是少食為益。”


    許斧擺了擺手,“壯士!你是大戶人家出身吧?”


    嶽川笑了笑,“城主何出此言?”


    “壯士不知民間疾苦,才會有此言論啊!百姓食不果腹,易子相食,更遑論野物!”


    隨即,許斧向許石抱怨,這一鍋蛇羹可是好不容易才抓來的,就那麽倒了,可惜。


    許石偷眼看了看身邊的幾人,咳嗽連連。


    “族兄,這些蛇肉蛇湯也是供奉河神了,幫它們輪回轉世了,怎麽會浪費呢?”


    “嗐!咱這離河那麽遠,河神能吃到才怪!”


    “族兄,舉頭三尺有神明,說不定河神已經吃到了呢。”


    “真要有河神,我們卑梁城的百姓還會被邪魔殘害?我呸他一臉!”


    許斧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碗碟碟齊齊跳起。


    嶽川感覺話裏有話,於是問道:“城主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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