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等人之後,大白也上前匯報醫館的發展狀況。


    “師父,薑國百姓所患病症,大半都是吃不飽、穿不暖導致,單以救世濟人來說,稷下飯莊比我做得更好。我隻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嶽川回答道:“你說的都是小病,小病不用治,但這世上還有很多大病,大病也不用治。不是百姓不想治,而是治不了、治不起。小病不擋吃、不擋喝,但是大病,隻有你才能治,也隻有你才能治好。不用妄自菲薄!”


    大白心中感動。


    “師父,單憑我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每天都在治療頭疼發熱的小病,根本沒有閑暇時間顧及其他。前些日子我去王家複診時,王家主提議,讓他的幼子拜在我門下學藝,不知師父怎麽看?”


    聽到這話,嶽川驚訝了一下。


    王家世代將門,除了從軍出將,基本不考慮其他的路數。


    王建怎麽會讓小兒子學醫?


    不過轉念一想,瞬間明白過來。


    作為成熟的世家大族,雞蛋從來不會放在一個籃子裏。


    他們都會把子孫後人分散到四麵八方,以免天災人禍、抄家滅族時被一網打盡。


    就拿三國時的諸葛家族來說,在蜀國有諸葛亮,在吳國有諸葛瑾,在魏國有諸葛誕。


    《世說新語》的評價是: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


    類似的還有潁川荀氏,荀彧、荀攸投曹操,荀諶等人投袁紹。


    東邊不亮西邊亮,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就是世家大族長盛不衰、傳承千年的秘訣。


    王建讓幼子拜師大白,既是報答恩情,又是分散投資。


    而且,行軍打仗難免會有身負重傷的時候,如果有一個嫡親的子孫精於醫道,家族成員保命的概率也更大。


    嶽川笑著說道:“他估計是想弄個老軍醫出來。無妨,你收著他就是。”


    大白得了嶽川首肯,立刻拱手拜下,“謹遵師命!”


    隨後,胡七、胡八這倆兄弟也上前磕頭拜年。


    “怎麽樣,你們的茶館生意如何?”


    “托師父的福,每天滿座,每天都能掙許多錢。我們尋思著,買一口大肥豬孝敬師父。”


    嶽川連忙擺手,“免了免了!你們有這個孝心就行,我也不缺這一口吃的,肥豬就免了。”


    “可是我們想報答師父,除了這個,我們實在想不到其他的方法了。”


    嶽川說道:“你倆好好學習文章,好好琢磨道理,把這些道理掰碎了揉進文章裏,說給大眾,這就是對為師最好的報答了。”


    兩隻狐狸連忙點頭稱是。


    “這幾個月我們白天說書,晚上跟著孔先生學習文章,懂了很多知識。”


    “對對對,我們還會寫字了,孔先生誇我們字寫得不錯。”


    嶽川想到仙家入中原的計劃,於是說道:“你倆最近可以說一些鄉野故事,比如黃鼠狼相關的事情,宣傳一下黃鼠狼的正麵形象。”


    說到這兒,嶽川立刻施展話術,搜羅起腦海中的各種資料。


    以前看過的《故事會》、靈異小說等紛紛浮現出來。


    好心樵夫救了動物,動物報恩,幫樵夫打敗壞鄰居。


    孝子贍養父母,感動土地公,派小動物過來保佑這家人。


    善良老人積德行善,兒女不養活,每逢秋冬有小動物送食物,修補門窗。


    這種故事一抓一大把,甚至可以提煉出公式,套入時間地點人物事件進行批量化生產。


    首先時間至少一甲子之前,太近了不行,容易穿幫。


    地點得模糊不清,但是又讓人能聯想到自家或者周圍。


    人物通常是貧苦人家,農夫、樵夫、漁夫、牧童等。


    主角一定要有善良的品行或者道德,而且一定要有一個生活在的痛點,或者是父母、兄嫂的苛待,或者是惡鄰的辱罵,或者是地主老財的剝削。


    事件就是因為某個大家都能遇到,但是通常會錯過的選項結識了某個小動物,然後小動物過來報恩或者幫忙報仇。


    結局,一般是光棍娶賢妻、老人得孝子、寡母得麒麟兒、老實人治惡鄰、泥腿子戰勝地主。


    嶽川一番提點,胡七、胡八兩眼放光。


    “師父,我悟了!”


    “師父,我也悟了!”


    兩個孩子都開竅了,腦海中的靈感洶湧澎湃,無數故事噴湧而出。


    嶽川眉梢挑了挑,心中有一句話,想了又想,沒講。


    “沒事的話,就回去吧。”


    “有事,有事!”


    胡八連忙說道:“前段時間我們收留了一個名叫塵生的孩子,師父您還記得嗎?”


    “塵生?有印象。”


    嶽川瞬間想起來,菜人鋪事件中的受害者,全家死光光,隻剩下他自己一個。


    胡八連忙說道:“塵生這孩子不善言辭,我們也沒法教他本事,我們打算開春後送他去學堂,免得耽誤他的前程。不過最近這段時間,有幾個親族想要拜師,我們能不能收,也好給它們一個前程?”


    “什麽親族?有多少?”


    胡七、胡八對視一眼,說道:“二十幾個,大的小的都有。”


    狐狸這個種族靈性極高,成為精怪的概率也大。


    而且,狐狸有自己的家庭和家族意識,比如常說的“塗山狐”、“青丘狐”後麵都會帶一個“族”字。


    它們之間有密切的來往和靈通的消息。


    胡七、胡八這倆“城裏狐”發達起來,勢必會引來其他同類的關注。


    晚輩投靠發達的同族,這種習慣人有,精怪也有。


    嶽川點了點頭,說道:“好好考察它們的品行,我就一個要求——德藝雙馨!如果你們教出來某些德行有虧的敗類,我會清理門戶!”


    胡七、胡八心中一凜。


    這個清理門戶,到底是清理什麽門戶?如果是自己的小門戶還好,如果是師父的大門戶,自己兩個就懸了。


    兩隻狐狸頓時感覺亞曆山大。


    本以為收徒弟很簡單,就是作揖磕頭。


    現在卻猛然意識到,傳道受業是一件無比莊重的事情。


    徒弟選擇師父,師父亦要選擇徒弟。


    嶽川又說道:“我這番話,不是打消你們收徒的念頭,而是希望你們明白,法不輕傳、道不賤賣,醫不敲門、師不順路。”


    “弟子謹記!”


    “嗯~~~!”嶽川點了點頭,“傳授他人技業,就等同改變他人命數,要承擔這份因果。弟子在外行善事,師父自然承善果。可弟子在外行惡事,師父就要承惡果。你們明白嗎?”


    “弟子明白!”


    嶽川擺了擺手,“好了,你們回去吧!”


    胡七、胡八剛剛退出去,四個小老鼠就爭著、搶著衝進來給嶽川磕頭。


    “師父,我們聽說,黃家要來薑國?還要殺我們的同族?”


    嶽川頓時詫異,自己和大黃私下談話也就幾分鍾的事,怎麽就消息滿天飛了?


    “你們從哪聽說的?”


    四個小老鼠同時抖動圓溜溜的大耳朵。


    毛發撫動間,流露出淡淡的金光。


    “我們就是在門口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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