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嶽川來到宮中。


    龍陽、大黃等人已經在葵園了。


    薑二郎和薑大丫也洗漱幹淨,穿戴一新,跪坐在蒲團上當不倒翁。


    長身體的小孩子缺覺,起得太早瞌睡。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小孩的精神頭像太陽一樣,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龍葵看到嶽川到來,連忙起身行禮。


    “見過嶽先生,嶽先生昨日的課真是精彩絕倫。我領悟了許多道理。”


    大黃也連忙行禮,“蒙先生指點,我又悟了!”


    龍陽也不甘示弱,“嗯,我也悟了!”


    嶽川:老天爺還沒打雷呢,你們就先打擊我是吧?


    找個蒲團坐了下去,嶽川學著龍葵等人的模樣,盤腿望向廊簷外的天空。


    晴!


    萬裏無雲!


    這不像是能打雷的天。


    嶽川問道:“我們是不是換個地方等候呢?”


    龍葵搖頭說道:“築基最好的地方是山林,高山近雲,雷霆滋生之所,林木引雷,雷霆匯聚之地。可是我們薑國沒有高山,沒有茂林,到哪裏都是一樣。”


    嶽川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小國的悲哀就是這。


    國土狹小,沒有山,沒有水,大一點的工程都幹不起來。


    嶽川忍不住想道,古代帝王都喜歡搞封禪,薑國要是這麽玩,該去哪封呢?封誰呢?


    春秋時代,諸侯會盟,也都是找山河之處,再不濟也得有個大土堆。


    薑國什麽都沒有,以後楊國那邊建造好了,匯聚天下諸國搞“天下第一”爭霸賽的時候,總不能也堆個小土堆吧?


    想著想著,嶽川就笑出聲來。


    龍葵忍不住問道:“嶽先生何故發笑?”


    “啊?這個……嗯……我掐指一算,今日必定有雨!”


    降雨這種事,嶽川還是能說上話的。


    隻是,嶽川隻管降雨,打不打雷得看老天爺的心情。


    不過即便如此,也令龍葵精神一震。


    “嶽先生有大才,您說的,肯定對!”


    隨即龍葵向身邊的薑大丫講述起修行注意事項。


    高級學堂中將近兩百個學生。


    其中有修行資質的就十幾個,這十幾個人裏,能修習雷法的就一個薑大丫。


    這概率,簡直了。


    紫霄門背靠齊國,發展了那麽多年,也沒能壯大起來,原因就在這兒。


    龍陽對紫霄門不怎麽待見。


    卻沒想到,自己的親妹妹接了紫霄門的道統,學習紫霄門的雷法,而且還要在薑國開宗立派。


    這感覺……


    難受!


    但龍陽也知道,妹妹並不適合習武,自己一身本事,半點都教不了。


    這感覺……


    難受!


    龍陽一會兒希望今天下雨,一會兒又不希望今天下雨。


    幹淨帥氣的臉上陰晴不定,比天空更加多變。


    嶽川轉過身,小聲問大黃:“等會兒要是打雷,你怕不怕?”


    大黃身子顫了一下。


    打雷,這是繞不過去的坎。


    如果是其他事情,大黃肯定有多遠躲多遠。


    可這是龍葵築基。


    而且,龍陽都親自在旁邊守護,自己怎麽能缺席呢。


    “我……我不怕!”


    嶽川翻了個白眼。


    之前在土地廟的時候,大黃也是這麽說的,可是嘴上有多硬氣,身體就有多誠實。


    精怪在打雷這件事上,是過不去的。


    於是,嶽川拍了拍大黃的肩膀,“好!堅強點!”


    無聊之間,嶽川在葵園中看了起來。


    園子裏的地麵都刨了一遍,有幾處地方還用竹子搭架,薄紗纏繞,製成了一個柱子狀的事物。


    “那是?”


    大黃連忙回答:“那是公主殿下種的葵花。”


    “哦?葵花而已,用得著這樣嗎?”


    那可是紗,上乘的紗,名貴的紗。


    清若煙霧、薄如蟬翼。


    漢墓中出土的素紗衣,一件成年人的外罩衣,衣長128厘米,袖長190厘米,僅重48克。折疊起來可以裝進火柴盒。


    這種衣服,根本無法複製,費盡功夫紡織,重量也都在50克以上。


    古人的工藝,當真令後人歎為觀止。


    現在,嶽川看到了這種材料。


    但這種材料被蒙在竹架上,放在土地中,隻為了保護幾顆葵花種子。


    嶽川想到土地廟那邊一麻袋的葵花種子。


    不對……


    那些種子是狸花貓從龍葵房中偷的,見不得光,不能用。


    對龍葵而言,這幾顆種子就是薑國,甚至這世上絕無僅有的了。


    這般重視,也合情合理。


    “確實應該好好看護,還得找人日夜守著,免得被無知鳥獸破壞了。”


    聽到這話,屋簷上傳來一聲“喵嗚”。


    嬌嬌柔柔,柔柔媚媚,很是撩人。


    龍陽說道:“白毛大將軍在這裏守著,應該無礙。”


    嶽川心中琢磨著:這個白毛大將軍,該不會就是狸花貓在宮裏的相好吧。


    時間一點點流逝,眾人的話題也逐漸從葵花轉移到昨天的講課上。


    龍葵問道:“嶽先生,人和精怪、鬼物,真的可以共存共處嗎?”


    嶽川點了點頭,“就如你種葵花,可以讓精怪給你刨地,可以讓鬼物給你守夜,對吧?這幾棵葵花成長起來,你是不是會很開心?”


    “是啊!可是事情都被它們做了,我什麽都沒做,這樣不好吧?”


    嶽川嗬嗬一笑,“事情不是這樣理解的。表麵上看,人好像什麽都沒做,但是人上輩子是什麽呢?是不是刨地的精怪,守夜的鬼物呢?眼下刨地的精怪、守夜的鬼物,會不會是將來的人呢?”


    一句話,說得大黃和白毛大將軍都沉思起來。


    嶽川拍了拍身側的木地板。


    “無論人也好,精怪也罷,還有鬼物。他們都是相互依存,也相互轉化的。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在這片天地間,往小了說,就是共同生活在這個屋簷下,是一家人。”


    “人生短暫,須臾百年,但精怪和鬼物存在時間更長。大家同住一個屋簷下,將來,還會在一個屋簷下。屋簷下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但他們始終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就在眾人沉思時,天上“轟隆”一聲悶響。


    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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