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川去過寒山寺,所以一眼就看出來,河神宮坐落的便是那裏。


    所以,嶽川說《楓橋夜泊》是自己作的,應該沒有人反對了吧?


    吳國本就有大興土木的傳統。


    首先是接受晉國援助,國家快速發展,國力快速積累,再加上融入中原文明世界,眼界格局都有了長足的提升。


    中原諸國的國君都住在大宮殿,咱們吳國也不能差了。


    之前的國君都是修大宅子,蓋大院子。


    闔閭或許是懶得小修小補,又或許是靠刺殺上位,心中總覺得不踏實。


    所以,幹脆另覓新處,重建新都。


    姑蘇城,便是伍子胥在闔閭授意下營造的。


    此時的吳國手中正掌握著一支數量龐大、技術熟練的土木隊伍,劃拉過來修個河神宮,那叫一個快,那叫一個好。


    不是河神廟,不是河神祠,而是河神宮,宮。


    古人對取名是非常講究的,不是隨便一拍腦袋就行。


    拿“宮”來說,古代專指帝後太子等居住的房屋,比如東宮、西宮。


    還有就是神話中神仙居住的房屋,比如天宮、龍宮、月宮。


    河神宮占地麵積大,幾乎是把一片山頭、河灣一並包進去,前方臨河、後方靠山,從渡口下船,穿過一條拾級而上的林蔭石徑。


    沿途能看到一座座石雕。


    分別是吳地傳說中的各種水族形象,魚鱉黿鼉、蝦蟹螺貝等。


    河神宮裏有亭台樓閣,池館水榭,還有山泉水注入,裏麵營造得芳草萋萋,鳥語花香。


    不經意一瞥,還能看到幾隻鹿在林間隱沒。


    這鹿肯定不是野的。


    八成有人圈養,而且是專門放養在這裏的。


    這哪裏是小廟,皇家園林也不為過。


    闔閭將三炷香插入紫銅香爐,剛要跪地,熟悉的一幕出現了。


    地湧清泉,托住了闔閭。


    宮殿中光芒一閃,嶽川出現在供台前。


    “啊,見過河神大人!”


    闔閭沒想到河神大人真的現身了。


    之前都是隻聞其聲,未見其人,現在竟然願意露麵了。


    闔閭心中暗暗高興,這河神宮沒白修,終於讓河神大人看到了自己的誠心和誠意。


    嶽川用手一托,說道:“吳王無需客氣!”


    聽到“吳王”二字,闔閭更加心花怒放。


    禮崩樂壞的背景下,很多國家都是關起門來稱大王。


    吳國也是如此,公開場合還是稱自己的爵位,但在家裏,都是“王”。


    此時聽到河神認可自己“王”的稱號,闔閭心中懸了數年的石頭總算落了下去,整個人也一掃陰翳,鋒芒更銳。


    “多謝河神大人!”


    這次,闔閭是發自肺腑的,沒有任何虛偽客套的成分。


    感受到闔閭一瞬間的精神變化,嶽川瞬間明白,這家夥心結結了。


    這種靠刺殺上位的,雖然有諸多不得已,但事成之後總會留下難以解開的心結。


    李老二是這樣,朱老四也是這樣。


    他們之所以能成為明君、雄主,並不是他們有多麽勵精圖治。


    而是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時時刻刻鞭笞著他們。


    他們名不正、言不順,就必須用“千古一帝”的作為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說他們是被逼的,也不為過。


    闔閭也一樣。


    而現在,因為嶽川一句“吳王”,闔閭心結開解,豁然開朗。


    想及此處,嶽川心中暗道:闔閭本就是劍癡,機緣巧合得龍陽之助,觀摩龍陽術法,踏出最後一步,成為悟道境。如今又解開心結,宛如困龍升天、猛虎出閘。


    心境改變,畢竟會導致命格的變化。


    尤其這種人中之龍,他的一思一念甚至可以左右天下風雲。


    如果好好經營,也是一個撬動天下的助力。


    於是,嶽川說道:“我初來此地,還陌生得很,吳王身為地主,何不領我四處轉轉,尋幽探秘一番?”


    這正中闔閭下懷。


    俗話說,景三分靠看,七分靠講。


    河神宮裏麵有太多別具匠心的巧妙之處。


    比如門廊的造型對風、光、聲、色的裁剪和鏤空,不同角度、不同遠近能看到不同的畫麵,正所謂一步一景。


    還有小道上鋪墊的鵝卵石,它們都是從哪裏采摘,又怎麽挑選,以什麽樣的方式鋪墊,走在上麵會有什麽感覺。


    園子裏某個石頭,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大有來頭。


    比如漁民從大湖中撈獲的“神龜石”,通體碧綠,雙眼赤紅,背生紫藻,口含黃金。


    雖是石頭,卻與靈龜無異。


    此時便養在一處池塘中。


    嶽川第一眼看過去時,還以為是一隻品相極佳的綠毛龜,聽了闔閭的講解才明白,這是一個天然的石頭。


    闔閭嘴上風輕雲淡,對神龜石一副平平淡淡的姿態。


    嶽川要是不懂行,還真信了。


    之前在蜀中時,柳家眾人也送了不少類似的“奇石”。


    但哪一塊都比不上這個“神龜石”。


    毫不客氣的說,嶽川上輩子的世界裏,也沒見過這種奇珍。


    “吳王費心了!”


    闔閭連忙擺手,“哪裏哪裏!河神大人保佑小王的子民,萬民安居樂業、江河靖舟船平,還有通商興貿,小王也獲利頗豐。若是什麽都不做,良心上過不去啊。”


    這是真心話。


    之前吳國淫祀遍地,各種巫師神漢都自稱“河神”的徒子徒孫、娘舅姨表等,在鄉野之中招搖撞騙,橫行一方。


    偏偏,吳國人都篤信江河神明,在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這些人是假貨之前,也不敢動他們。


    愚昧的村民甚至還會在河神教徒的蠱惑下與官府對抗。


    這種頑疾,闔閭也是沒轍。


    惹不起,不敢動。


    但是卑梁—鍾離的河神廟建起之後,吳國地界上突然冒出幾個正牌的河神使者。


    它們到處打假,把所有河神教徒都犁了一遍。


    闔閭也果決出擊,借河神的威名在國內大清洗一番,殺得人頭滾滾。


    之後,吳國風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


    大半年時間裏,再也沒聽說哪裏有水怪興風作浪,淹沒農田民舍。


    江河上偶爾有舟船傾覆,也都有魚鱉黿鼉拯救人命。


    再加上許石牽線,與薑國貿易,吳國的水產、海產以及其他貨物紛紛出口薑國,財源滾滾。


    闔閭隻覺得,自己人生二十年坎坷,拜了河神之後瞬間一飛衝天。


    “十年不飛,一飛衝天”的楚王跟自己比起來,啥都不是。


    可是一想到楚王,闔閭眉梢浮現出一抹憂慮。


    恰好此時,外麵傳來一陣喧嘩。


    “國相,您不能進去!”


    “國相大人,請留步!”


    一頭白發的伍子胥“鏗鏘”拔劍。


    “說!大王是不是在裏麵!跟誰在一起!在幹什麽?”


    嶽川:我尼瑪?這是要抓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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