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啊,您說了讀書、成家,那麽立業呢?我們該怎麽立業呢?”


    “是啊聖人,能不能告訴我們,哪個行業能吃飽飯、掙到錢?”


    “聖人啊,有沒有不用幹活就能發財的行業?”


    ……


    嶽川豎起手掌,現場瞬間寂靜下來。


    “要想明白哪個行業好,就得先明白什麽叫行業——業很好理解,那麽為什麽業前麵要加一個行?”


    “行(háng)是什麽意思呢?就是一條條橫線。由下到上、由低到高,一行行排列起來。這就是行業。”


    “根據序列不同,每個行業的獲利情況也各不相同。”


    “比如我們常說的一句話:農之辛十倍於商、商之利十倍於農。”


    “還有一句話: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上古時期,隻有兩個行業,那就是狩獵、采集,然後狩獵發展出了畜牧,采集發展出了種植。”


    “再然後有了建造房屋、製作武器、處理傷病、縫紉衣物等行業。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的發展,行越來越多,業也越來越豐富。”


    “有的行業是自然衍生的,但更多的行業是人為創造的。”


    “被國君等上位者創造出來的。”


    “他們不但創造了行業,還製訂了這些行業的獲利。”


    “比如種地的農民,辛勤勞碌隻能剛剛吃飽,無論再怎麽勤勞,都不可能通過種地大富大貴。”


    “依照農民的勞動付出與收獲,製訂了放牧、打漁、砍柴、做工等諸多行業的收益情況。”


    “然後再在工農收益的基礎上製訂其他行業以及官吏的收益。”


    “當行業穩固之後,階層也就穩固了。”


    “底層人不可能通過勤勞來致富,因為底層人的勞動收益有限,而且有限的收益也被統治階層剝削。底層人根本不可能通過勤勞來跨越行業和階層。”


    現場所有人都如遭雷擊。


    “什麽?聖人的意思,我們不用勞動?”


    “照這樣說,勞動還有什麽意義?”


    “不可能,一定是我聽錯了!”


    嶽川豎起手掌,現場瞬間安靜。


    “上古時代,人們白天狩獵、采集,晚上的時候把所有的食物匯集到一起,由首領分配。首領會怎麽分配?”


    “首先是負責狩獵的成員,會優先分配給他們食物。為了保障他們體力充沛,繼續狩獵,這些成員得到的食物會非常豐富。”


    “然後是負責采集的成員,他們也會獲得食物,雖然比不上狩獵的成員,但肯定能吃飽。”


    “就這樣,按照族群中的地位一層層向下分配。”


    “那些年老的、傷殘的、疾病的成員,因為沒有任何貢獻,所以會最後分配。”


    “如果部落中獲得的食物很豐富,他們也能跟著吃飽,如果食物不多,他們就隻能吃個半飽。如果食物匱乏,他們就要餓肚子,甚至成為食物。”


    之前嶽川說辛勤勞動無法致富,全場嘩然,但是嶽川說吃人,大家並不覺得意外。


    稀疏平常,屢見不鮮。


    看到這一幕,嶽川歎息一聲,接著說道:“捕獵的人都有可能遭到危險,比如毒蟲猛獸的襲擊,又或者敵對勢力的埋伏。他們都有可能受傷,淪為最底層,忍饑挨餓,甚至被當做食物吃掉。”


    “於是,這些人在狩獵時都會保存餘力,不主動衝鋒,不主動抗傷害,就連攻擊也是象征性的配合。殺不死獵物沒關係,獵物跑掉了也沒什麽,隻要自己不受傷就行。”


    “隻要自己不受傷,就算今天吃不飽,明天也能吃飽。可是自己受傷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好日子了。”


    “類似的情形也會出現在其他人身上,於是這個族群被吃掉的人越來越多,實力越來越弱,最終消失在寒冬裏。”


    “所以,怎麽解決這個問題呢?”


    嶽川掃視一圈。


    人們苦思冥想,卻想不出好辦法。


    獵殺猛獸才能獲取食物,但是獵殺猛獸會受傷,受傷就會被拋棄,所以幹脆就不出力。


    “聖人,我覺得他們應該保障狩獵的人吃飽飯,即便受傷了也不能被拋棄。”


    嶽川哈哈一笑,“你說的很對!但是這樣一來又會出現一個問題,狩獵的人主動受傷,然後躺在部族中等待分配食物。”


    “越來越多的人模仿,不勞而獲,然後這個部族也消失在寒冬裏。”


    這……


    人們驚呆了。


    還有這麽無恥的家夥?


    但是仔細想想,還真有可能。


    “聖人啊,那該怎麽?”


    嶽川說道:“有一個聰明人,他發現了一個問題——每個人都會成為老人。與其保障狩獵的人,不如保障老人。”


    “於是他們在分配食物時,優先給老人,然後是狩獵的人,以此類推……原本排在末尾的老人成了第一序列。”


    “狩獵的人最終變成老人,采集的人最終變成老人,傷殘的人最終也變成老人。所有人都成了老人,而老人的今天,就是他們的明天。”


    “所有人的利益都得到了保障,這種分配的方式得到所有人一致認可。他們開始尊敬老人,老人的地位提升。”


    “老人的生存得到保障,他們就能把自己狩獵、采集的經驗傳承下去,指引部族中的年輕人少走彎路,讓他們能獲得更多的獵物。”


    “後來,這種行為就演變成了‘孝’。”


    “不要過分誇大孝,也不要覺得提出優先保障老人的那個人有多麽賢智聰慧。”


    “上古時期有不計其數的部族,每個部族都嚐試了一種方法,或者多種方法。但他們都失敗了,消失了,唯有優先保障老人的那個部族存活了下來,並且延續到今天。”


    “所以,我們現在的社會是基於‘孝’建立起來的,基於保障老人的利益建立起來的,因為在這種社會體係下,每個人都能成為獲利者,於是所有人都認可這個社會體係,遵從這個社會體係,期待自己也能成為老人,成為獲利者。”


    “我們現在的行比上古時期更多,我們現在的業比上古時期更雜,但總體而言,並沒有什麽變化,依舊是實物分配那一套。”


    “負責分配食物的人變成了國君,負責狩獵的人變成了達官貴人,負責采集的人變成了農民等。”


    “這個社會創造的所有財富,最優先保障的永遠是國君和達官貴人,最後保障的才是農民等最底層行業者。”


    “所以,最底層行業者不可能通過勤勞致富,也不可能通過勤勞擺脫自己的行業,進入更高的社會階層。”


    “因為……國君、貴族、官吏、農民這個行業體係,或者說社會體係下,勞動成果永遠都是自下而上匯聚的,但社會財富永遠都是自上而下分配的。”


    “距離勞動成果越近的行業和階層,越辛苦、貧困;距離社會財富越近的行業和階層,越輕鬆、富裕。”


    聽到這話,數萬人集體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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