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陰陽、生死,這些都是相對的,生靈之外,自然有鬼物。生靈壽短,鬼物壽……呃,不應該說壽,但是毋庸置疑,鬼物存在的時間很長很長。這一點沒有錯吧?”


    伍子胥雖然不怎麽喜歡鬼物,但他不得不承認,鬼物的存在時間很長,非常長。


    大黃接著說道:“人有喜怒哀樂,有愛恨情仇。而且人需要吃喝拉撒,為了滿足自己的吃喝拉撒,必定要追求財富、權力等。”


    “所以,人有弱點,非常多的弱點,甚至滿身都是破綻!人修行的大半時間都花在了如何破除執念、平息欲望之上。”


    “能脫離欲海的人,少之又少!即便偶爾出現一個,百年之後便成了一捧土灰,不複存在。”


    “反之!鬼物沒有欲望,俗世的財富、權力對他們而言毫無意義。而且,鬼物能夠存在很長時間,不存在‘人亡政息’的弊端。”


    “所以我在想,如果能夠聘請鬼物做官吏,把某些權力下放給鬼物,會不會比活人做得更好呢?”


    一言出,四座驚。


    別說伍子胥,就是嶽川都被雷到了。


    這個可不是自己的意思,自己沒有想過這種事情,也沒有教過大黃這種奇葩的治國方法。


    但是嶽川靜下心來仔細思考。


    大黃這個治國方法,還真有可行之處。


    不說別的,自己在薑國的城隍廟,不就是這樣運作的嗎?


    還有薑國的打更鬼。


    如果讓人打更,年輕人肯定是做不了的。


    隻能找那些孤寡老人。


    但是這種晝夜顛倒的生活方式,對老人而言,是極大的折磨。


    還有就是,老人會生病,會老去。


    打更人必須頻繁的變動。


    如果把這個職務交給鬼,就沒有那麽多麻煩了。


    鬼本來就是夜裏出沒的。


    而且,鬼存在時間非常漫長,打更鬼這個工作,它們能幹一千年。


    最最最重要的一點,鬼不要工資。


    給它們一些香火、祭品,它們就滿足了。


    打更不但滿足了它們維係存在的需求,還是一種功德。


    雖然獲得的功德比較少,但勝在穩定。


    積少成多之下,也是一份很可觀的收益。


    有了功德,就能進入輪回,下輩子能夠繼續當人。


    同樣的道理,其他一些工作和職位也都能交給鬼。


    行賄這種事情,隻會發生在人和人之間,根本不會發生在人和鬼之間。


    一來,尋常的黃白之物對鬼物沒什麽意義。


    二來,鬼物不敢做虧心事。


    貪官汙吏被抓到了,最多罰酒三杯,換個地方繼續當官,不疼不癢。


    鬼物胡作非為被抓到了……


    都不用抓到,罪孽到了一定程度,天雷就先找上門了。


    一頓雷霆招呼下來,鬼物徹底魂飛魄散,不複存在。


    得什麽樣的利益,才能讓鬼物冒這麽大風險?


    伍子胥仔細思考大黃這套治國方略,想要找到其中的漏洞和不足。


    然而找來找去,還是沒能找到。


    這似乎是無懈可擊。


    “黃相,如果這些鬼物借助手中的職權,照拂生前的族人呢?會不會帶來徇私舞弊?”


    大黃笑著說道:“伍相,看樣子你沒死過,不知道做鬼的體驗。”


    伍子胥:……


    這句話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大黃卻不以為意,自顧自說道:“活人才有子孫、血脈的概念,鬼物隻有香火的概念。誰給它上香,逢年過節祭祀它,誰就是它的親人。鬼物並不會因為子孫、血脈,就偏袒誰。”


    “有些道理,當人的時候會很執著。比如親情、家庭、民族、地域。這些都是認知上的障礙,或者認知上的壁障。”


    “人就是困在這層層障礙中不能自拔,所以才產生各種貪嗔癡怨憎恚。但是成為鬼物之後,就瞬間超脫,能夠站在更高的層次去看待過往。”


    “真的?”伍子胥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黃相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因為……我有很多鬼物朋友。”


    聽到這話,孔黑子也哈哈一笑,“某也有一個鬼物朋友,整天晚上吹滅我房中燈火。隻是最近幾個月,不見它了。”


    大黃向孔黑子拱了拱手,接著說道:“鬼物原本應該去另一個世界,但是它們違背輪回之道,滯留在這個世界。所以,它們天然能夠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待這個世界的發展。”


    “鬼物不僅僅有人死後的魂魄,還有花鳥蟲魚,飛禽走獸,山石草木等。天地間的萬物生靈,死後都能化作鬼物。”


    大黃揮手招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寫上“人”。


    又在旁邊畫了一個圈,寫上“妖”,又畫了第三個圈,寫上“鬼”。


    “人和精怪死後,都會化作鬼物,而鬼物進入輪回,重新變成人和精怪。”


    “精怪通過修行,度過雷劫之後,可以蛻變成人。”


    “所以,人、妖、鬼三者是一個完整循環的整體,它們本就是一個整體,萬物生靈可以互相轉化。”


    “也許你的某個故人,死後化作鬼物,重新回到你身邊。”


    “也許你身邊的某個鬼物,輪回之後重新化作人和精怪,又與你相遇。”


    “所以……我們在這個天地間並不孤單!隻是我們自己築起了牆壘,把自己隔絕起來。”


    “伍相,你所謂的治國,隻是從人這個個體出發,卻從未從天地自然的角度出發。”


    “如果你能夠拔高站位,打開格局,你會發現,很多事情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複雜。”


    “如果人族內部怎麽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跳出人族這個範疇,用其他族群去解決。”


    “如此一來,你會發現,所謂的煩惱,根本不是煩惱。這世間所有的煩惱,原本就是庸人自擾!”


    “這就是所說的道法自然,無為而治!”


    “伍相覺得如何?”


    震驚!


    不僅僅是伍子胥,所有人都震驚了。


    人!妖!鬼!


    大家都知道另外兩個群體的存在,但是誰都沒想過,把三者聯係到一起,化作一個有機的整體。


    孔黑子等人忍不住看向嶽川。


    因為薑國學堂開課時,嶽川給大家上的第一堂課也講述了這方麵的知識。


    並且說“人、妖、鬼”是同一個家庭的不同成員。


    而現在,黃相把這一切升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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