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子?”


    龍葵疑惑的拿起來,滿腦子小問號。


    “什麽本子?誰的本子?讓我看這個幹什麽?”


    嘴上如此說著,龍葵手裏卻不慢,熟練至極的翻開了十多頁,拇指撚著書角一陣“嘩啦啦”,然後倒回第一頁。


    “咦?”


    龍葵手上一停,一頁一頁的往後翻,然後定格在其中一頁。


    許久之後,再翻到後一頁……


    一刻鍾後,龍葵終於把幾十頁的本子看完了。


    “這是誰畫的?”


    嘴上是疑問句,眼睛卻直勾勾看向嶽川。


    王兄是什麽人,龍葵再清楚不過。


    讓他畫不穿衣服的小人還行,穿衣服的小人,這不是難為人麽。


    嶽川笑著點了點頭,“先王後以刺繡冠絕天下,薑國刺繡名滿列國,公主殿下就不想繼承先王後的手藝,甚至更進一步嗎?”


    “我當然想!隻是,我學藝不精,連母親一成都沒有,如何能冠絕天下?”


    嶽川哈哈一笑,“那就學啊!”


    “學?”龍葵苦澀一笑,隨即低下頭去,“母親在的時候,經常讓我學習刺繡,想要多教我一些手藝。可我總是心不在焉,連個皮毛都沒學到。現在就是想學,也沒地方學了。”


    嶽川心中暗道:誰說的!你娘在我手上,你想學,跟我說就是。


    不過,嶽川說的“學習”是另一個意思。


    “公主殿下,先王後以刺繡冠絕天下,然而刺繡,僅僅是裁衣製衣的一個環節。在我看來,這不過是錦上添加之舉,迎合的是公卿貴族的喜好,對最底層平民百姓無益。”


    龍葵瞬間昂起頭,毫不退讓的直視嶽川。


    “先生,母親製作繡品,換取錢財之後補貼國內貧窮百姓,讓他們能安然過冬,怎麽能說對最底層平民百姓無益呢?”


    嶽川哈哈大笑。


    這下子,龍陽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嶽先生,這有什麽好笑的嗎?”


    嶽川點了點頭,“君上!公主殿下!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為什麽不直接賑濟困難群眾,而是繞一圈,而且是繞一大圈呢?”


    龍陽雙手一攤,“沒錢!”


    龍葵也跟著點頭,“我們薑國太窮了,所以母親隻能製作繡品換取錢財,購買穀物和麻衣。”


    嶽川再次搖頭,“君上!公主殿下!你們知道嫘祖嗎?”


    嫘祖?


    這個當然知道啊!


    上古之時,人們沒有衣服穿,隻能用樹葉、獸皮遮羞禦寒。


    是嫘祖觀察蟲子,發現了絲綢。


    也正因此,人們掌握了養蠶的技術,有了絲綢,有了衣服。


    嶽川笑著解釋道:“你們看,嫘祖想讓所有人都有衣服穿,但她沒有去采集更多的樹葉,也沒有去鞣製更多的獸皮。是不是?難道說,嫘祖做的不對嗎?”


    對!


    太對了!


    龍陽和龍葵全都無言以對。


    嶽川用手指了指外麵,“先王後確實偉大,她當王後的二十年,薑國的窮人安穩了二十年,幸福了二十年。但是第二十一年呢?”


    嶽川歎息一聲,“若不是黃相來到薑國,第二十一年,要餓死多少人,凍死多少人?”


    龍陽瞬間漲紅了臉。


    龍葵也臉色煞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不敢想象嶽川描述的場景。


    龍陽歎息一聲,“嶽先生,我聽過一個詞——夏蟲不可語冰,說是蝗蟲根本不知道冰的存在,因為它們根本活不到冬天。”


    “陽無意冒犯蝗神大人,隻是借此自比。如果沒有蝗神大人相助,我們薑國就像秋後的螞蚱,哪裏有機會看到冬天?所以,也就想象不到後麵的煩惱。”


    龍葵明白了王兄的意思,跟著歎息一聲,“是啊!我們薑國能走到今天,全賴蝗神保佑。否則,冬天還沒來,薑國就不複存在了。”


    嶽川擺了擺手,“我們不說蝗神,繼續說衣服的問題。刺繡不過是錦上添花,如果我們能像嫘祖一樣,尋找到一種新型的製衣材料,是不是能讓人人有衣服穿?人人都能暖嗬嗬的度過冬天?”


    龍葵瞬間雙手合十,“如果真能找到這種材料,我一定先做一件衣服,送給蝗神大人。”


    嶽川表示,這話我聽到了,也記住了。


    龍陽則搖了搖頭,“嶽先生,製衣的材料,大都是絲麻,隻是絲綢昂貴,麻布雖然便宜,但是不能禦寒,夷狄那邊倒是有各種獸皮,價格也不低。我們想讓所有人都有衣服穿,怕是得花一大筆錢。”


    說到花錢,龍陽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嶽川搖了搖頭,“君上,一隻羊,如果取羊皮,那隻能取一次,一張羊皮最多也就製一件小衣服。但是,如果不傷羊命,隻剪羊毛,則年複一年,能產出十多年。”


    “羊毛?”


    龍陽忍不住笑了,“嶽先生,羊毛有什麽用?夷狄之人都不要這東西。”


    龍葵雖然不懂,可還是解釋道:“我聽說羊毛腥膻騷臭,夷狄之人大都是將其丟棄,最多也就是製作羊毛氈,根本不能製作衣物。”


    “那是你們不能!不代表羊毛不能!”


    嶽川知道龍陽和龍葵說的沒錯。


    羊毛在很長很長的時間裏,都是毫無價值的垃圾。


    主要是羊毛蘊含油脂,這種油脂令羊毛腥臭難聞。


    別說中原人嫌棄,草原上的人也不太待見。


    可是後來,人們發現了羊毛脫脂的辦法,去除了羊毛的異味。


    之後,羊毛就成了紡織品,可以用來紡織毛線,毛線又能織造衣物。


    這種變廢為寶的發明創新,無異於點石成金。


    一座金礦出現在人們眼前。


    而且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白色金礦。


    都不說當時了,就是21世紀,羊毛製作的衣物依舊是高端、昂貴的象征。


    也正因此,當時的英國出現了“圈地運動”,地主們把農田改成草場用來牧羊,佃農們被趕出莊園,流落街頭。


    “羊吃人”的局麵由此出現。


    想到這裏,嶽川哈哈一笑。


    “君上,公主殿下!嫘祖之前,誰能想到,小小的蟲子能讓人有衣服穿呢?”


    龍陽坦誠回答:“確實想不到。”


    龍葵則眼睛一亮,“嶽先生,您有嫘祖之能,讓羊毛變成衣服嗎?”


    嶽川點頭,“有!不過,我不想當嫘祖。”


    “啊?”


    龍葵焦急地左手揪右手。


    “嶽先生,您要為天下窮苦之人著想,為所有貧寒之人考慮啊。嶽先生,我求您了,求求您大發慈悲啊。”


    嶽川嗬嗬一笑,“求人不如求己啊!”


    “求己?”


    龍陽難得聰明了一回。


    “小葵,嶽先生的意思,是讓你當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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