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這是是古人在宴會上唱的歌,原本僅限於君王宴請群臣,後來逐漸推廣到民間,在鄉人的宴會上也可唱。


    在空曠的原野上,一群糜鹿悠閑地吃著野草,不時發出呦呦的鳴聲,此起彼應,十分和諧悅耳。


    詩以此起興,便營造了一個熱烈而又和諧的氛圍,如果是君臣之間的宴會,那種本已存在的拘謹和緊張的關係,馬上就會寬


    曹操作《短歌行》,還引用了此詩,表示了渴求賢才的願望,說明千餘年後此詩還有一定的影響。


    之後更有“鹿鳴宴”。


    這是科舉製度中規定的一種宴會,起於唐代、延續至明清,於鄉試放榜次日,宴請新科舉人和內外簾官等吃喝慶祝。


    鹿,在華夏中一直有著極其特殊的地位。


    很多仙人也都是以鹿為坐騎,洞天福地中出現最多的也都是鹿與鶴。


    後人也把鹿寫入人生最美的不期而遇中。


    林深時見鹿,海藍時見鯨,夢醒時見你。


    隻是此時此刻,人們既沒有“呦呦鹿鳴”的輕鬆愉悅,也沒有“林森時見鹿”的驚喜歡欣。


    他們臉上全是震撼,心裏都是驚恐。


    鹿頭杖頂端的鹿頭隻有拳頭大小,可是在鎖鏈的拉扯下,一個比磨盤還大的鹿頭緩緩浮現。


    鹿頭朦朧虛幻,如煙如霧。


    然而,鎖鏈凝實有型,死死纏繞在枝杈茂密的鹿角上,深深紮入鹿頭中。


    老嫗此時身體後仰,腦袋軟軟的歪在肩膀上。


    她的身體本應倒下,可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後麵托著她。


    迷蒙的光芒從她眼耳口鼻中飄出,不斷匯入鹿頭,然後在鎖鏈碰撞的“嘩啦”聲中四散飄逸。


    嶽川不斷收緊手中鎖鏈。


    鹿頭一點點從杖子中浮現。


    先是頭和角,然後是脖子和前肢。


    嶽川還要繼續拖拽,那鹿卻口吐人言。


    “高人饒命,高人饒命啊。再這麽打下去,就要殃及無辜了。”


    嶽川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老嫗,隨即冷哼一聲。


    “打?你也配?如果她也算無辜,那千千萬萬的夷狄百姓,就不無辜了嗎?”


    之前,嶽川隻以為鮮虞聯盟與華夏鬧掰是晉國滅肥國開始的。


    現在看來,晉國固然不是好東西,鮮虞聯盟這邊也有惹事精。


    兩邊都不是息事寧人的主,為了自己的私利,不顧大局,無視長遠利益,讓兩族廝殺流血,仇恨越種越深。


    想到這兒,嶽川怒斥一聲:“你陽壽已盡,不去輪回,卻還貪戀人間,是以為我管不了你嗎?”


    隨即,嶽川掏出生死簿和判官筆。


    鎖定老嫗後隨手一劃。


    就像被剪斷線的風箏,老嫗的軀體瞬間軟倒下去。


    隨即,一道透明的魂魄從軀殼中飄出,被生死簿收攝。


    看到這一幕,綿皋雙眼圓睜。


    中山國君嘴巴大張。


    跟隨老嫗進來的那些男女老少則“噗通”、“噗通”的跪了一地。


    鹿頭靈體不再抗拒,主動地從杖子中飄了出來。


    嶽川這才看到了它的全貌。


    鹿頭,人身。


    身上披著一件百鳥翎羽織造的衣服。


    看到這個形象,嶽川瞬間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飛廉,是你什麽人?”


    傳說中的飛廉是一種鹿頭鳥身的神怪。


    之前嶽川誆騙鮮虞諸君,給他們強行往飛廉身上掛靠。


    卻沒想到,真的蒙中了。


    也難怪老嫗會氣衝衝的過來攪場子。


    實力達到一定程度,會有特殊的感應,一旦有人議論自己,或者陰謀陷害自己,都會有“心血來潮”。


    精通占卜的,掐指一算就能明白前因後果。


    學藝不精的,也會本能小心行事,閉門不出,或者邀請至交好友幫自己壓陣、抗災。


    鹿頭靈體低聲道:“飛廉是先父。”


    嶽川上上下下打量著對方,隨即笑道:“飛廉修成人形,其子嗣也應該是天生道體,怎會是你這般模樣?”


    鹿頭靈體低聲道:“我出生時,先父還未修成人形。”


    這回,輪到嶽川無語了。


    再看向鹿頭靈體的目光也充滿了同情。


    這種情況,就跟四九年入國軍一樣,何止是血虧。


    不過,這都是命。


    嶽川隨即問道:“你的父親和兩個兄弟都戰死沙場,你卻存活到今日,是什麽道理?”


    “不敢欺瞞高人,五百年前,我天生資質有限,修為緩慢,父親和兄弟戰場廝殺時,我連搖旗呐喊的資格都沒有。父親也不允許我上戰場,而是囑咐我隱姓埋名,潛心修行,留得有用之身,以備不時之需。”


    魂咒禁錮之下,鹿頭靈體的每一個念頭都清晰傳入嶽川心中。


    嶽川知道,對方沒有撒謊,也沒有撒謊的必要。


    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了。


    “那你現在是什麽修為?”


    聽到這話,鹿頭靈體出奇的沉默了。


    “不說?沒關係,我可以自己看!”


    說著,嶽川再次拿出生死簿和判官筆。


    隻要把鹿頭靈體收進去,它的生平事無巨細,都會呈現出來。


    到時候,城隍廟的牆上又要多一幅圖案。


    鹿頭靈體無奈的抬起前肢,“高人,您看到了,我現在這副模樣,能有什麽修為?我連雷劫都扛不住,舍了血肉之軀,以這種方式苟活,在他們的香火供奉下苟延殘喘。”


    之前,鹿頭靈體還招搖撞騙,高高在上。


    可是今天,連小命帶尊嚴,全都被嶽川摁在地上來回摩擦。


    什麽臉麵不臉麵的,活下去才是關鍵。


    嶽川隨手一震,鎖鏈嘩啦作響。


    “那麽,長生天又是怎麽回事?你跟長生天是什麽關係?”


    鹿頭答道:“長生天就是人皇!鮮虞人在五百年前就是人皇的子民,先父是族中勇士,所以才有機會效忠人皇,人皇就是我們至高無上的信仰。隻是後來……”


    剩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人皇身死,大商覆滅。


    鮮虞百姓也不好直接稱頌人皇,而是改了個稱謂。


    嶽川突然想到一千多年後。


    唐太宗李世民,威服四方,被遊牧民族尊稱為“天可汗”。


    可汗最早出現於3世紀鮮卑部落,用於稱呼鮮卑部落的酋長,其地位等同華夏的皇帝。


    可汗前麵加一個“天”,就從凡人上升到神明,更加崇高。


    除唐太宗外,唐高宗、武則天、唐中宗、唐睿宗、唐玄宗也都被稱為天可汗。


    某種意義上說,天可汗這個稱謂,就等同人皇。


    隻可惜,安史之亂後再無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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