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無恤的到來,會盟增加了一份特殊的凝重。


    單以實力來說,趙無恤目前隻有一座城。


    就這一座城還正在建造中,估計連城牆都沒完工。


    可是,在伍子胥、中行吳眼中,趙無恤已經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騎兵的犀利。


    完成“尊王攘夷”的潑天功勞。


    千裏奔襲的強大威懾。


    還有……


    鮮虞諸國對趙無恤曖昧的眼神。


    不是一家這樣,而是家家如此。


    這足以說明,趙無恤在鮮虞諸國有一定的分量和地位。


    至少,說得上話。


    並且能讓鮮虞諸國坐下來聽他說話。


    如果說天下大勢是一杆秤,那麽,趙無恤已經有資格成為秤砣。


    哪怕是最小的秤砣。


    科爾沁城已經有了左右一方,影響天下的能力。


    會盟各國本打算將盟誓的結果告知趙無恤,卻沒想到趙無恤先轉告給他們一件事。


    “我!趙無恤!今日起,皈依長生神教,成為長生天最虔誠的信徒,最忠誠的守護者!”


    現場諸國的國君、使者以及其他人都大吃一驚。


    伍子胥在吃驚的同時,目光不由自主轉向嶽川。


    他有一種直覺……


    螃蟹一樣橫著挪了幾步,伍子胥悄悄問道:“嶽先生,這個長生天……您是不是也有點關係?”


    嶽川笑著點頭,“何止有點關係!那根本就是同穿一條褲子的交情!”


    伍子胥長籲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


    “伍員,你在擔心什麽?”


    伍子胥深深的看了趙無恤一眼,隨即低聲道:“嶽先生有所不知,這牽扯到晉國六卿的鬥爭!”


    嶽川頓時來了興趣。


    他對晉國六卿的了解僅限於“趙氏孤兒”和“三家分晉”。


    前者是一部電影,後者,僅限於那四個字。


    其中的隱秘,一概不知。


    “哦?說來聽聽!”


    伍子胥頓時來了精神,“晉國的六卿家族,大都來自當年與文公一同流亡諸國的臣子們。重耳與他們同生死、共富貴,即便成為國君後,也與他們分享權力,嶽先生可知其中的原因?”


    嶽川搖頭,“不知!”


    “因為這些臣子在忠心的同時,還都有一身強大的修為!”伍子胥讚歎道:“當初晉國獻公娶於賈,無子。烝於齊薑,生秦穆夫人及大子申生。又娶二女於戎,犬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


    大致意思就是:晉獻公從賈國娶了妻子,沒生兒子。他和齊薑私通,生了秦穆夫人和太子申生。又在戎娶了兩個女人,大戎狐姬生了重耳,小戎子生了夷吾。晉國攻打驪戎,驪戎把驪姬獻給晉獻公,回國後生了奚齊,她的妹妹生了卓子。驪姬受到寵愛,想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然後由此引發了一連串狗血的家庭倫理劇。


    春秋時代那些狗屁倒灶的列國攻伐,一大半都是廢長立幼搞出來的幺蛾子。


    驪姬把晉獻公迷得神魂顛倒,各種讒言詆毀,太子被逼自盡,重耳和夷吾倉皇逃出晉國。


    可即便如此,還是被驪姬派人追殺。


    伍子胥感慨的說道:“我當初孤身一人,被楚國蠻王追殺,尚且感覺天下雖大,卻無方寸以容身。晉國諸卿卻能帶著毫無修為的重耳東躲西藏,他們的實力、謀略、機敏、洞察,全都在員之上!”


    嶽川頓時重視起來。


    都不說追殺了,就是在外旅遊幾十年,全須全尾的回來,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嶽川上輩子的世界裏,有複旦十八驢這種傻叼玩意兒。


    一群名校大學生進黃山都差點把自己玩死。


    在春秋這種毒蟲遍地、猛獸橫行,還有許多神秘存在、未知危險的背景下,六卿世家的老祖宗們帶著一個毫無修為的重耳,四處逃亡。


    其足跡遍布衛、五鹿、齊、衛、曹、宋、鄭、楚、秦等國將近二十年。


    最終,重耳來到秦國,娶了秦穆公五個同宗的女子,並且在秦國的幫助下殺死夷吾,登上國君之位。


    此時的重耳,已經六十二歲。


    伍子胥看了一眼齊國的使團,低聲道:“當初,齊國桓公霸絕天下時,重耳寄居齊國五年,你知道那五年重耳他們是怎麽過的嗎?”


    “五年?怎麽過得?”


    嶽川腦海中瞬間蹦出一個帶bgm的表情包。


    “吃喝玩樂?沉溺酒色?左擁右抱?樂不思……晉?”


    “咦?嶽先生既然知道,又何須問我?”


    嶽川尷尬的咳了咳,“我就是隨便說說,沒想到還猜對了。你接著講,接著講!”


    伍子胥也沒多想,在他心中,河神大人無所不知,未來一兩千年都能占卜到,更何況一兩百年前的舊事。


    於是他接著講解起來:


    “太子被驪姬害死,重耳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嫡長子。而且,重耳從小便敏而好學,善於養士。他流亡齊國,自然有他的道理。”


    “桓公待重耳甚厚,賞賜金銀酒肉,歌姬侍妾。桓公這個人……您懂得……”


    嶽川自然懂。


    吃喝嫖賭,無所不精,治國上一塌糊塗,霸業全靠管仲,管仲一死,齊國的霸業就破碎了。


    咦……


    嶽川發現了一絲線索。


    “重耳是什麽時候流亡到齊國的?是管相去世前,還是管相去世後?”


    伍子胥神秘一笑,“不知是不是巧合,管相去世的第二年,重耳便來了。之後,重耳便與桓公吃喝玩樂,縱情享受,關係好得一塌糊塗。”


    嶽川頓時有種熟悉感。


    上輩子的世界裏,美蘇爭霸,天下兩分。


    蘇聯解體時,諸多勢力爭相瓜分蘇聯的遺產。


    金錢!科技!人才!武器裝備……


    這是一場饕餮盛宴。


    但凡能從蘇聯遺體上啃到一口血肉的,都能快速發展起來。


    管相隕落,齊國霸權崩潰。


    但這個崩潰是站在後世角度上看到的。


    管相剛剛隕落的時候,齊國依舊如日中天,沒有半點衰落的跡象。


    重耳卻不遠千裏趕到齊國,抄底齊國的霸權資源。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重耳的目光太毒辣了。


    “等等,這跟趙無恤皈依長生神教有什麽關係?”


    伍子胥低聲道:“因為重耳手下有一文一武,這兩人號稱武動乾坤、智定天下!前者保重耳近二十年安全,後者保晉國近兩百年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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