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趙氏。


    趙簡子斜倚在錦榻上,捧著一本小黃書看得津津有味。


    小,是說這本書比起尋常竹簡,尺寸小了很多。


    黃,是因為紙張泛黃。


    陪趙簡子讀書的是伯魯。


    這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大男孩,隻是這個大男孩笨手笨腳,剪燈燭的時候,“啪嘰”,整滅了。


    趙簡子抬起頭。


    伯魯連忙掏出火耗子點著。


    趙簡子無趣的合上書,“啪嘰”一聲丟到榻上。


    伯魯還算有點眼色,連忙端起茶缸子送過去。


    趙簡子看了一眼造型奇特、做工更奇特的茶缸子,本能的點了點頭。


    他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給家族做貢獻了。嗯,你有什麽中意的女子?無論貧富、貴賤,隻要你喜歡,為父都成全你。”


    春秋時代,婚姻方麵自由而奔放。


    男女隻要看對眼,就能直接野合。


    《詩經》中就有很多這方麵的作品,隻是90%都被刪掉了,詩三千最終變成詩三百。


    不過,那是普通人。


    公卿世家的子弟,根本沒有婚姻自由可言。


    無論男女,從出生那一刻起,他們的婚姻就已經注定了。


    一切,都是為了家族利益。


    趙簡子能說出這番話,足見其對伯魯的寵愛,真的想給他一個幸福的婚姻,而不是單純為了家族利益。


    伯魯卻渾身一震,雙手撐地趴伏下去。


    “孩兒……孩兒聽憑父親做主!”


    趙簡子不滿的哼了一聲,“小子,別跟為父耍心眼。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兒了!”


    伯魯頭顱低垂,不過還是咬著牙說道:“孩兒,聽憑父親做主!”


    趙簡子看著伯魯微微顫抖的肩膀,又看了看手中的茶缸子,頓時覺得索然無味,再也沒了品茶的心情。


    他合上蓋子,重重放到桌上。


    “小子!你是不是想著,找一個大家出身的女子,想著以後有什麽事情,能從她那邊借點資源?你是不是覺得,找一個貧寒出身的女子,就是一輩子都沒有出頭的機會了?”


    伯魯連忙搖頭,“孩兒不敢!”


    “伯魯,為父對你太失望了!”趙簡子歎息一聲,“咱們趙氏人丁單薄,你們兄弟幾個,更要精誠團結,守住祖宗基業,護住後世子孫。可是你呢……身為長兄,卻整日蠅營狗苟,計較盤算,哪裏有一點兒當大哥的樣子!”


    伯魯頓時慌了,“父親,不是這樣,我沒有針對無恤……”


    “為父說你針對無恤了嗎?無恤需要你針對嗎?你有什麽能耐針對無恤?”


    趙簡子一連三問,伯魯麵如土色。


    他昂起頭,剛要解釋,卻覺得眼前一黑,卻是一本書小黃書糊了過來。


    慌亂的接住書,頓時,一個女子的肖像映入眼簾。


    紙張很精美,畫工很精湛,就是女子的模樣寒磣了點兒,對不起這份筆墨紙硯。


    “夷狄之女?這是什麽?”


    畫上的女子並非中原諸夏,而是帶有濃濃的夷狄之風。


    趙簡子懷著最後一絲期望,問道:“你能看出這是哪國的女子嗎?”


    伯魯“呃”了一聲,撓撓頭又“呃”了一聲。


    心中暗道:如果是華夏諸國女子,就算不穿衣服,自己也能分辨出大致是哪個國家的,可夷狄女子……


    “孩兒魯鈍,不知!”


    “那你換一個看看,能不能分辨出?”


    伯魯翻了一頁,頓時眼睛一亮。


    雖然還是夷狄女子的穿著,但是比剛才那個順眼了許多。


    然而,他依舊分不出是哪個國家。


    不等趙簡子說話,伯魯又翻了幾頁,看得津津有味。


    這本書上全是夷狄女子。


    伯魯隨口問道:“父親大人,您是想換換口味嗎?您想要什麽樣的,孩兒這就給您尋回來。”


    因為造人需求,趙簡子對女人需求量非常大,而且葷素不忌,後宅裏有華夏女子,還有夷狄女子。


    趙無恤就是最好的證明。


    據說,前段時間又弄了幾個吳越女子。


    伯魯原本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揣摩到了父親的心思。


    卻沒想到,趙簡子大罵一聲“混賬”,隨即抄起一冊竹簡就砸了過來。


    伯魯挨打都挨出經驗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就已經縮了一截,竹簡“嗖”的掠了過去,打散了伯魯的發冠。


    “逆子!你這逆子!滾!你給我滾!”


    伯魯手腳並用向外爬去。


    爬了兩步,突然想起小黃書。


    他覺得,父親肯定是心中狂喜,隻不過臉皮薄。


    自己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說出來。


    有些事,幹就完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嘛!


    於是,伯魯壯著膽子折返回來,想把小黃書帶走。


    他腦子裏已經琢磨清楚了。


    回去之後就仔細研究每一頁的磨損和揉撚情況。


    哪一頁最嚴重,就說明父親翻看最多。


    這個女子肯定是父親的菜。


    照著這個模樣去找,準沒錯!


    不得不說,伯魯是個人才。


    就是智商樹長歪了,技能樹也點歪了。


    看到伯魯的動作,趙簡子大怒。


    “你還敢回來!”


    說罷,一道濃烈的光芒綻放出來。


    伯魯隻覺得渾身一寒,在寒冷的同時,露在外麵的皮膚又有種灼熱的癢麻感。


    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同時作用在身上,伯魯頓時生出“脫層皮”的錯覺。


    哪裏還敢回頭,腳在門檻上一蹬,身子“噌”的飛了出去。


    趙簡子更加生氣,跺著腳大罵“逆子”。


    這時候,一串腳步聲傳來。


    趙簡子還在氣頭上,罵道:“逆子,你還敢回來!?”


    一個家臣“噗通”跪倒在門外,拱手道:“宗主,智氏登門拜訪!”


    智氏?


    趙簡子頓時醒悟,自己罵錯了。


    趿拉上靴子,他兀自嘴硬的說道:“那老東西,也是個逆子!”


    剛要出去迎接,可是想了想,趙簡子又坐回錦榻上。


    “嗯……叫那個逆子過來吧!”


    門客撓了撓頭。


    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宗主這話聽起來怎麽怪怪的?


    “宗主,您要見的是大少爺,還是……”


    趙簡子連忙咳了咳,“看見那個逆子就煩,誰想見他!”


    門客頓時醒悟,“好的,我這就去請智氏。”


    趙簡子冷哼一聲,“見到這個逆子,更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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