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家中訪客不斷。


    智氏剛走,魏氏和韓氏就來了。


    趙氏因為韓厥的舍命相護,才能活下來,所以趙氏對韓氏天然親近。


    也正因為韓氏的原因,趙氏在站隊中選擇了魏氏。


    多年以來,趙簡子都是跟在後麵搖旗呐喊的小嘍囉,大事小事都唯魏氏馬首是瞻。


    可是今天不同。


    趙簡子有了兩邊下注的資本,或者說,有了讓兩邊下注的底氣。


    三人寒暄幾句,魏氏開門見山說道:“聽聞,趙賢弟要傳位給伯魯,並且給伯魯娶了智氏女?”


    韓氏雖然沒說話,但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趙簡子。


    “沒錯!”


    趙簡子點了點頭,大方承認。


    聽到這話,魏氏和韓氏憤然而起。


    “那我們兩家怎麽辦?我們之前的約定算什麽?”


    趙簡子安坐不動,再次拿起桌上的小黃書,示意二人看一看。


    “這是中山諸國的花名冊,無恤將會與中山國聯姻,嫁妝就是整個中山國。除此之外還有仇國、鼓國、代國、肥國……”


    嘶……


    魏氏和韓氏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小小的夷狄這般闊綽。


    直接把整個國家當做陪嫁。


    而且不是一個國家。


    他們就這麽重視無恤?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出了對方心中的想法。


    趙氏,不是以前的那個趙氏了。


    趙簡子抿了一口茶,緩緩說道:“咱們之間的約定依舊算數,無恤依舊會娶你們兩家的女兒,她們所出子嗣,都會獲得一塊北疆草原上的封地,興建一座萬戶級別的城池。當然,你們可以幫幫忙,將其修築成五萬戶,甚至十萬戶的城池!”


    魏氏與韓氏聽到這話,瞬間放下心來。


    趙氏雖然把宗主之位傳給了伯魯,而非自己之前猜想的無恤。


    但趙氏並沒有因此放棄無恤。


    相反,無恤未來的成就更高。


    自己兩家的利益依舊能得到保障。


    嫁一個女兒,收獲一座城。


    雖然這座城姓趙,但是有什麽關係呢。


    趙氏人丁單薄,人手匱乏,這兩座城最後還不是要靠妻族的人打理。


    到時候,就有諸多便利之處。


    依托這兩座城,魏氏和韓氏也能逐步向四周探索,一點點站穩腳跟。


    至於萬戶城,還是五萬戶、十萬戶,這都不是問題。


    魏氏與韓氏根本不缺這點資源。


    缺的是“地基”。


    兩家在草原上站不住腳,地基都打不下去,有再多資源也沒用。


    “那就恭喜趙賢弟了!”


    “對對對,恭喜趙賢弟!”


    既然已經在無恤身上得到了極大的好處,伯魯這邊就不會再下注了。


    不過魏氏還是很好奇,“智申那老家夥,給了幾萬頃土地?幾座城池當嫁妝?就算比不得中山國,也不會少了吧?”


    趙簡子笑了幾秒鍾,淡淡說道:“沒有土地,也沒有城池。”


    韓氏難以置信,“不會吧?難道老家夥給的都是錢?幾車錢?”


    趙簡子繼續搖頭,“也沒有錢!”


    二人驚呼,“難道伯魯賢侄被他們智氏白嫖了?”


    趙簡子不再隱瞞,而是說道:“智氏的嫁妝是一箱書!”


    聽到這話,魏氏與韓氏渾身一震。


    書!


    能被趙簡子看中,能抵得上萬頃良田、數座城池的書,也隻有那個了。


    魏氏壓低聲音,問道:“管聖之學?”


    趙簡子點頭,“沒錯!”


    韓氏問道:“幾冊?哪幾冊?”


    趙簡子拈了拈胡須,說道:“我也不知道。祖上的事情,我一概不知,管聖之學有幾冊,每冊什麽內容,我又豈會知曉?”


    說到這兒,趙簡子放下茶缸,拱手道:“到時候,還要兩位兄長幫我把把關,免得智申那老狐狸隨便弄幾卷書狂騙我!”


    這……


    魏氏和韓氏同時愣住,不敢接話。


    管聖之學非同尋常。


    那不僅是經世之方、治國之策,更是修行之法。


    六卿世家為了管仲之學明爭暗鬥百年,一輪又一輪傾軋廝殺。


    為的,不就是湊齊全篇,重現管仲之道麽。


    韓氏搖頭推辭,“趙賢弟,茲事體大,還請從長計議。”


    幫趙氏把關,肯定要把智氏的藏書閱讀一遍。


    如此一來,就能互相印證,補全自家的藏書。


    到那時,韓氏就成了眾矢之的。


    誰也不知道韓氏得了多少好處,更不知道韓氏從中獲得了什麽。


    好奇心起,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可無論如何,這對韓氏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倒是魏氏不同。


    他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哪怕韓氏扯了扯他的衣服,也無動於衷。


    “趙賢弟,伯魯賢侄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成婚我怎能沒有表示。可我魏氏也沒有多餘的錢財,隻有老祖宗傳下來的幾卷古籍,趙賢弟若不嫌棄,就當做給伯魯的賀禮了!”


    一瞬間,魏氏就做出了抉擇。


    不同韓氏那種小菜雞,魏氏老祖號稱“武動乾坤”,與智氏老祖齊名。


    當初重耳流亡諸國,魏氏的老祖就是貼身護衛。


    整個團隊裏,魏氏老祖魏犨(chou)是最能打的,也正是他,一次又一次保護重耳,讓重耳能全須全尾的回到晉國,登上國君之位。


    重耳剛開始流亡時,許多小國對其輕慢而無禮,甚至驅逐出境。


    後來進入楚國,楚王以諸侯之禮相待。


    原因就是,魏犨在這個節點上突破了,成功悟道,也是重耳團隊中第一個悟道境。


    論起底蘊,魏氏絕對是六卿世家最厚的。


    隻不過魏氏武夫較多,上限有限,不如其他家族那般容易攬權。


    但也正是武夫較多,魏氏在軍中根基深厚,麵對其他家族時底氣十足,不會瞻前顧後。


    有好處,那就往上衝!


    韓氏看了看趙簡子,又看了看魏氏。


    最終,長長歎息一聲。


    他一手按在魏氏大腿上,一手按在趙簡子胳膊上。


    “我韓氏先祖也鑽研過管聖絕學,此事非同小可,兩位兄弟還需從長計議。”


    魏氏搖了搖頭,“實不相瞞!百年之前,我家老祖與智氏老祖互相交換藏書,隨即同時銷聲匿跡。我很想知道書中有什麽秘密,也很想知道,我家老祖究竟身在何處,是死是活!”


    什麽?


    韓氏大吃一驚。


    “百年前,你們就與智氏交換過一次了?”


    倒是趙簡子,並沒有太多驚訝的表情。


    因為這一切,智氏都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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