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咱們這樣是不是太高調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子申心中還沒什麽負擔。


    畢竟一路上經過的都是沼澤、水泊,即便偶爾路過一些村莊,也都人煙稀少。


    沒有人知道自己從哪裏來,更沒有人知道自己往哪裏去。


    但郢都不同。


    這是楚國最大的城市!


    也是子申出生和成長的地方。


    這裏都是他熟悉的人,以及熟悉他的人。


    子申現在的心情,就像頭次結婚的新郎一樣。


    激動,卻又忐忑。


    熟悉,而又陌生。


    子申身後,嶽川和龍象般若一左一右。


    他倆都帶著鬥笠,鬥笠周圍還有一圈不透明的黑紗。


    龍象般若這麽穿戴,純粹是長得奇怪,怕嚇到別人。


    嶽川這麽穿戴,隻是單純的不想露臉。


    嶽川咳了咳,淡淡說道:“要不,你也戴一個?”


    子申無語半晌。


    自己回郢都爭奪王位,卻還遮著臉,這叫什麽事?


    轉念一想,自己原本是沒機會參與王位爭奪的,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


    現在逆天翻盤,擁有了如此多的資源,以君臨之姿來到郢都。


    要是裹足不前,前輩會怎麽看自己?


    般若兄弟會怎麽看自己?


    丹陽的父老鄉親會怎麽看自己?


    一時間,“爛泥扶不上牆”、“朽木不可雕也”的字眼浮現腦海。


    子申精神一震,眼神瞬間變得堅毅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隨即拔出腰間的吳國造大寶劍。


    “將士們!隨我入城!”


    城外的戰艦上瞬間歡聲雷動。


    隨行的丹陽百姓、吳國水師官兵、船夫等都歡呼起來。


    城門周圍的楚國將士也跟著歡呼起來。


    牆角處,一個大頭兵問身邊的同僚。


    “大哥,咱們又不用入城,咱們歡呼什麽啊?”


    被問的士兵抹了把汗,目不斜視看向前方的同時咧著嘴角說:“你不歡呼,信不信他們入城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你!”


    旁邊,他們的長官小聲提醒道:“這叫恭迎王師!”


    說完,長官大聲喊道:“快快快,打開城門,打開城門,別傻站著!”


    他的命令暢通無阻,沒有任何人反對。


    楚國的城牆很高,大概也就吳國戰艦的船舷高度吧。


    楚國的城牆很厚,估計也就跟大象的腳底板一樣厚。


    這種層次的防禦,根本守不住、擋不了。


    開城門是最明智的選擇,也是最體麵的做法。


    象群列隊整齊,緩緩穿過城門。


    兩側的守軍隻能仰望。


    一邊仰望,一邊不自覺的向後退去。


    不但是象群龐大的身軀,哪怕它們寬長的陰影,也如若實質。


    被陰影掃過的人總有種粉身碎骨的感覺,本能的想要避開、想要遠離。


    人族對巨物的恐懼是深刻在骨子裏的。


    人族建立城池就是為了抵禦這些巨獸。


    而現在,巨獸們以勝利者的姿態跨過城門,走進城池!


    歡呼聲逐漸停止。


    所有人都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無形的氣場令人們本能的屏住呼吸,唯恐發出一絲半點響聲。


    這是骨子裏的記憶,是上古先民在巨獸環伺的環境中保持生存的天賦記憶。


    等巨獸從自己身前走過,走出一段距離,他們才虛脫似的蹲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吸氣。


    老楚王一點點直起身子,眯著眼睛,想要讓自己看得清楚一些。


    然後是雙手撐著膝蓋,身子前傾。


    最終,他站了起來,踮著腳尖。


    這一刻,他忘記了虛弱,忘記了疲憊。


    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支撐著他。


    “好!好!好啊!”


    老楚王一屁股坐了下去,隨即疲憊的靠在輦車上。


    轉頭看向身側,老楚王略帶責怪的說道:“養將軍,你為什麽不早說呢!”


    “大王,臣不是說了麽?子申公子送上的是一份大禮,一份很大很大的禮!”


    楚王語氣責怪,臉上卻笑容洋溢。


    不是養由基沒說清楚,而是這個“大”超出了他想象的極限。


    老楚王看著緩緩靠近的象群,又抬起視線看向遠處的船帆。


    他心中暗暗想道:楚國要是有這等資源,豈不是天下無敵?


    隨即,他又想到百年前問鼎中原的祖先。


    當時要是有這些東西,又怎麽會羨慕周天子的九鼎?


    九鼎算什麽?


    破銅爛鐵罷了!


    有什麽好羨慕的!


    就在楚王神遊天外的時候,子申終於來到跟前。


    “兒臣拜見父王!”


    子申身後,龍象般若也跟著行禮。


    他與子申以兄弟相稱,自然應該行同樣的禮。


    其他隨從們都是臣民,也齊刷刷跪倒下去。


    嶽川隻是禮節性的拱了拱手。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嶽川身上。


    太子建正不知道該怎麽抓子申的痛腳,現在終於逮到機會了。


    “見到大王還不下跪,這分明是沒把大王放在眼裏!來人,拿下這個藐視大王的逆賊!”


    然而,所有人都一動不動。


    要說藐視大王,之前太子建的行為算什麽?


    逼迫老楚王退位,更是自稱“孤”。


    之前太子建背後勢力強大,資源眾多,大家不在意這些細節。


    現在子申背後的勢力更加強大,資源更加眾多,眾人的注意力和觀察力也都百倍提升。


    看看子申公子身後高聳的桅杆,巨大的船帆。


    什麽叫背景?


    這就是!


    在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形象、更生動了。


    什麽叫資源?


    看看那數百頭巨大的野象。


    連這種巨獸都能馴服,讓它們整齊列隊、整齊行進,這是什麽通天手段?


    誰都不是傻子!


    能站在這的,都是排隊站位的行家,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做什麽事。


    太子建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下。


    但是,龍象般若冷哼一聲,象群集體昂頭,甩著鼻子叫了起來。


    “昂昂昂!”


    聲音洪亮、雄渾。


    五百多隻大象集體怒吼,白馬騎兵的坐騎慘叫連連。


    馬背上的騎士拚命安撫,可還是控製不住場麵。


    馬兒受到驚嚇,腳下就像裝了彈簧一樣,它們拚命地跑、拚命地跳,拚命地想要離開此地。


    身上的騎士勒緊韁繩,馬兒就拚命地將他們摔下去。


    太子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他腦海中浮現出出發時的場景。


    “這是我們晉國最精銳的騎兵!也是中原諸國,乃至天下最強大的騎兵!沒有之一!”


    現在,這支騎兵不戰而潰。


    老楚王嗬嗬笑著招了招手,“申兒,過來!到跟前來,讓為父好好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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