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郡城頭上,司馬家族的人踮著腳尖向外眺望。


    城牆太低了,他們站在城門樓上。


    城門樓不夠高,又在上麵搭了架子。


    架子還覺得低,又在上麵豎了個杆子。


    為的就是多看一眼,多看清一點。


    “家主,看到了,看到了,各國使節都在智氏的營地匯聚。”


    “趙氏的旗幟也過去了。”


    “魏氏、韓氏的旗幟也都在。”


    “我看到了吳國的旗幟。”


    “薑國的……”


    司馬老頭急得直跳腳。


    隻可惜,那架子太高了,杆子太長了。


    幾個平常扛大纛(dào)的壯漢合力撐著杆子。


    就這還搖搖晃晃。


    司馬老兒實在不敢像猴子一樣爬上去。


    “再看看還有沒有什麽人?天子的人到了嗎?看仔細點……”


    上麵久久沒有聲音。


    司馬老兒頓時急了,他跺著腳大吼:“到底有沒有!到底看見沒有?”


    杆子上的人撓著頭問道:“家主,天子的旗號長什麽樣?”


    司馬老兒也愣住了。


    各國的旗幟,都是帶字的。


    比如晉國,就是一個“晉”字,其他國家也都大致相同。


    臣子的旗幟,則都是姓氏。


    隻要通過看旗幟的顏色、大小、文字、裝飾,就能知道隊伍的身份。


    就跟兩千多年後的車牌一樣,通過顏色、省會簡稱、開頭字母,就能知道這是哪種性質的車,哪裏的車。


    根據車牌數字,多多少少還能判斷一下這個人的經濟實力、社會地位。


    比如某a00001,再配個老舊的奧迪a4,勞斯萊斯見了都得說一聲“大哥,你先走”。


    又或者某a88888,往大學門口一站,保準一群女生過來問“大哥,走不走”。


    但是天子的旗幟長什麽樣?


    別說瞭望的小兵了,司馬老兒也同樣懵逼。


    好久沒見過了。


    甚至好久沒聽說過,沒關注過了。


    旁邊一人連忙說:“你就看有沒有特殊的旗幟。”


    司馬老頭暗暗點頭,對這個族人笑了笑。


    這確實是不錯的辦法。


    隻要是沒見過的,那肯定就是天子的旗幟了。


    杆子上的人立刻踮著腳眺望起來。


    別說,還真看到了。


    “晉”。


    剛要說話,小兵轉念一想,這他娘的晉國看到“晉”的旗幟不是很正常麽,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家主要的是天子的旗幟,不是晉國那些公卿大夫的。


    於是小兵選擇了沉默。


    又看了幾眼,突然發現“姬”字旗號。


    剛要說話,轉念一想,這天下最多的就是姬姓諸侯,沒有八百也有五百。


    這些姬姓諸侯再多生點兒子、孫子,那真是成千上萬了。


    再說了,這姬字旗又小又簡陋,一丁點裝飾都沒有。


    旗幟下麵就倆人,沒有跟班也沒有護衛。


    這肯定是哪個不受寵的諸侯子孫,怎麽可能是天子?


    小兵再次選擇了沉默。


    “家主,沒有異常!”


    司馬老頭心中頓時一鬆。


    可生性多疑的他總覺得哪裏不對,於是讓眺望的小兵下來,又換了一個人上去。


    這一上一下之間,幾個“姬”字旗已經進入營地,消失不見。


    後麵上去的人怎麽可能看見。


    “家主,沒有異常。”


    如是再三,司馬老兒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很好,老朽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另一邊,智氏大營中,賓客雲集,當今天下數得著的、數不著的,基本都來了。


    正主還沒登場,賓客們已經自發的湊成圈子。


    “哎呀,多虧了吳國的快船啊,咱們也能日行千裏、夜走八百,趕上這場大事。”


    “說得對!快倒是其次,主要是舒坦。”


    大江流域的諸國都是坐吳國快船來的,那真叫一個舒服。


    真要換成騎馬坐車,就算馬受得了,自己的屁股也受不了。


    遭老罪了。


    其他國家聽到這話,那叫一個羨慕。


    尤其燕國這個苦逼國家。


    雖然是中原體係的國家,而且還是姬姓。


    可是占不到中原諸國的光,又占不到吳國的便利。


    要不是正好在薑國派駐有使者,估計都收不到消息。


    幾個燕國使者左看看、右看看,跟做賊似的。


    “這樣下去不行啊,咱們燕國地處蠻荒,遠離中原繁華,又沒有大江大河水運便利,再繼續下去,咱們不是蠻夷也蠻夷了。”


    “可不是麽,咱們君上是正統的天子親族,姬姓諸侯,怎麽感覺著比鮮虞諸國都不如?”


    “可不是麽,鮮虞諸國地處咱們和晉國之間,恰好把咱們隔開了。”


    “要是咱們能……”


    “閉嘴!”使團長官訓斥一聲,“咱們待在蠻夷堆裏,能安安穩穩活著就不錯了,還想招惹周邊?”


    眾人沉默了一下,隨即切換話題。


    “對了,你們聽說沒,墨家有一種列車,可以日行萬裏。”


    “要是咱們能……讓我說完……我的意思,咱們要是能有這種車,豈不是比吳國更便利?”


    這一次,眾人沒反駁。


    隻是,如何才能擁有這種車呢?


    聽說晉國國君禦駕親征墨家,中途駕崩。


    那墨家現在如何了?


    日行萬裏的列車還在不在?


    晉國有沒有獲得這種車?


    另一處,秦國的使者也在抱團嘀咕。


    “晉君新喪,國內必起爭執,朝堂必然大亂,咱們倒是可以借此機會占據幾個關隘,謀奪幾個城池。”


    隻是,這話一出,周圍人都看煞筆一樣看著說話之人。


    “兄弟,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六卿世家隨便拎出來一個都夠咱們受得。”


    “而且,這時候去攻打晉國,不是讓六卿團結一致麽?”


    說話之人雙手抱胸,“哼,六卿或許不答應,但是晉國新君未必!”


    眾人渾身一震,隨即陷入沉默。


    楚國使團則自帶淨街效果,身邊三丈之內一個他國使者都沒有。


    楚國使團站了一會兒,感覺沒意思,於是往前走去。


    那裏,翁胖子正在哈哈大笑。


    周圍全是各國使者,甚至六卿世家的家主也在。


    咦?


    怎麽還有幾個生麵孔?


    楚國使節看了又看,卻不認識。


    “難道是六卿世家的子侄後輩?不對,這種場合,也不是推薦子侄後輩的場合。”


    這時候,智氏向周圍拱手行禮。


    “諸位,諸位,老朽給大家介紹一下今日最尊貴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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