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郡城外,壘土為壇,昭告天地。


    原本是要給國君舉行葬禮的。


    雖然他活著,但在晉國人心中,他已經死了。


    誰知道國君親自跳出來了,沒辦法,眾人隻能親自把他摁回去。


    原本,國君好歹還能落個牌位。


    現在連牌位都沒得到。


    他已經死了,但在晉國人心中,他依舊活著。


    好不容易來了這麽多人,六卿也不浪費。


    直接給四位公子舉行了“監國”儀式。


    在天下諸國的見證下,四位公子共同監國,以待國君康複歸來。


    四個公子都是贏家。


    六卿也都是贏家。


    至於輸家,司馬家族是肯定的。


    其他就是秦國和楚國。


    原本二公子都許諾秦國崤函之地、河西之地,許諾楚國南陽盆地了。


    可是現在四公子共同監國,這個口頭承諾自然作廢。


    兩國使者哭得那叫一個淒慘,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死了親爹呢。


    其他人雖然一無所得,至少過了眼癮,看到一場百年難遇的大戲。


    這叫曆史見證者。


    一個小國使者找到孔黑子。


    “孔先生,孔先生,是我啊,我是宋國使者,對對對。剛才我罵了他們一句呢,我罵司馬家族寡廉少恥,豬狗不如,孔先生一定要把我這句話記錄下來啊。”


    孔黑子仔細想了想,怎麽不記得有人說這句話?


    可能是自己分心了,走神了,沒注意到吧。


    孔黑子連忙取出紙筆,將對方的“金句”記錄下來,順便問了問對方的籍貫。


    旁邊的人看到這一幕,頓時驚為天人。


    我靠,還能這樣?


    於是又有人湊過來。


    “孔先生,孔先生,我也罵了司馬家族啊,我罵的是……”


    現場這麽多人,四公子沒法罵。


    因為人家是晉國的掌權者,將來還可能掌控晉國全境,成為新一代霸主呢。


    罵他們,不是在槍斃名單上簽名麽?


    將來人家得勢了,順著《論語》就來幹自己了。


    六卿也不能罵。


    他們是“忠臣”,大忠臣。


    國中無君,殫精竭慮找來公子監國。


    而且一碗水端平,四個公子一人一份,不偏不倚。


    一心為國,毫不為己,也就古之周公能比。


    數來數去,也就司馬家族能罵。


    一來,他們包藏禍心。


    二來,他們勢力單薄。


    三來,他們被終生圈禁。


    罵他們能刷聲望,還一點後患都沒有。


    這種好事,上哪找啊。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湊過來,請孔黑子記錄自己說的話。


    那場麵,真叫一個金句頻出啊。


    畢竟《論語》的影響力非比尋常,隻要在上麵留個名、露個臉,就能天下皆知,流芳百世。


    這種時刻必須珍惜啊。


    得把畢生的才華都掏出來。


    得讓世人通過這簡簡單單的話語,領略到自己深厚的文學功底、熾烈的愛國熱情、澎湃的浪漫主義思想……


    孔黑子聽著聽著就感覺不對勁了。


    一個,是自己沒聽清。


    兩個,是自己大意了。


    可是三個四個,十個八個,那就是自己耳聾了。


    剛要出聲訓斥麵前的人,嶽川卻咳了一聲湊過來。


    “孔先生,他說這句我聽到了。”


    說話之人頓時狂喜,恨不得當場跪下來給嶽川磕一個。


    孔黑子無奈,隻能記錄下來。


    “行行行,你說司馬家族的人一個個鷹視狼顧,天生反骨,是吧?”


    “對對對,多謝孔先生,多謝孔先生。”


    後麵來的人頓時都大膽許多。


    能不能過稿,總要試一試,對吧?


    萬一過了呢?


    明麵上是又加了嶽先生審核。


    但實際上,嶽川幾乎都是點頭通過。


    後麵的人都琢磨出味道了。


    紛紛排著隊過來罵司馬家族。


    幾百上千人,愣是沒有一個重樣的。


    後麵的人一邊罵,還一邊帶著肢體動作,“重現”自己當時的英姿。


    孔黑子很無語。


    自己耳朵聾就算了,你現在還欺負我眼瞎?


    然而,嶽川鼓掌說道:“確實,我看見了!”


    孔黑子隻能如實記錄。


    到最後,就連四周站崗執勤的士兵也跟著湊熱鬧。


    他們不識字,言語粗鄙。


    三句不離屎尿屁。


    不過沒關係,這才真實嘛。


    終於沒人過來投稿,孔黑子身邊都記了三個小本本了。


    “嶽先生,這些……難道都發出去?”


    以前的《論語》都是講大道理,一章也就千把字,即便再水,也就是萬把字。


    通常得湊好幾章才能訂成一本。


    可現在……


    孔黑子撚了撚厚厚的三大本。


    這還隻是罵人的內容,都沒算上前麵的精彩事件呢。


    嶽川哈哈一笑,“孔先生,這有何不能發的?”


    “嶽先生,這等汙言穢語發出去,豈不是汙濁了某的《論語》。”


    孔黑子也不想後人一提起自己的著作,就掩鼻扇風。


    這些內容,簡直有辱斯文。


    嶽川說道:“孔先生,這樣,你可以寫兩個版本嘛,一個,著重記錄今天發生的事,然後簡略帶一筆眾人評論。”


    “另一個,則簡略記錄今天發生的事,詳細記錄眾人的評論,然後幹脆將這個版本單獨出書,書名就是《國粹》!”


    國粹?


    孔黑子咂摸了一下這個詞。


    別說,還挺有意境的。


    “嶽先生,這書某可以寫,但是不能署某的名。”


    沒辦法,怕被罵。


    就像嶽川上輩子世界裏,網文初期,很多作者都是寫小黃文起家。


    或者正兒八經寫文沒人看,不掙錢,必須得靠小黃文補貼補貼家用。


    既想掙錢,又不想被讀者知道自己是那樣的作者。


    那就隻好開小號了。


    結果就是,很多書火得一塌糊塗,卻始終查不到作者是誰。


    還有一些作者,趕在淨網行動之前,光速修改自己的小黃書,然後大義凜然舉報同行。


    嶽川笑著說道:“孔先生,這本書怎麽能是你寫的呢,你分明就是記錄事實啊。”


    “這本書裏,每一句話,每一行字,都是有名有姓有國別有籍貫的。”


    “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原作者啊!”


    “再說了,他們罵亂臣賊子,正是體現了高尚的愛國情懷,何錯之有呢?”


    孔黑子瞬間醒悟。


    “對啊!”


    “這些話都是有來頭的。”


    “而且那些人巴不得把他們的名字綴上,讓後世之人膜拜。”


    孔黑子興奮的說道:“古有《國風》,今有《國粹》,哈哈哈,不錯不錯……”


    嶽川暗道一聲臥槽。


    怎麽跟《國風》扯一塊了?


    不過仔細想想,《國風》好像就是一本俚語的合集,沒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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