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廟中,嶽川緩緩睜開眼睛。


    正思考間,一道身影出現。


    紅發、紅眸,渾身縈繞著血色的光焰。


    “叔父,好久不見!”


    “重樓,你怎麽來了?”


    “來來來,進來說話!”


    重樓遲疑地看了一眼,沒有進去。


    嶽川尷尬,“算了,還是我出去說話吧。”


    土地廟最大的特點就是小。


    尋常仙家進來都碰頭,更別說重樓這種高大、強壯的。


    兩人來到土地廟前的池塘邊。


    桑樹成林,嫩葉舒展,又到養蠶的季節了。


    馬蜂女王的子民在桑樹林中嗡嗡飛舞,一邊獵殺各種害蟲,一邊采集合適的桑葉。


    一隻隻馬蜂咬著桑葉的杆往蠶房飛去,看上去就像一群長了翅膀的螞蟻。


    重樓看到這一幕,暗暗點頭。


    “叔父這蠱物馴養得倒是有模有樣。”


    對巫族而言,所有的蟲子都是蠱。


    隻是功用不同罷了。


    人族取代巫族之後,並沒能完全傳承蠱道。


    唯二掌握的也就是蠶蟲和蜂蟲。


    嶽川突然想到了什麽。


    “重樓,你們應該有什麽秘法,可以讓蠱物修行吧?”


    重樓點頭,“確實有,不過這些在我們族中是禁忌,因為族中明文規定,不能讓蠱物擁有自我意識。”


    這一點,嶽川表示理解。


    蠱物就是工具。


    最好的蠱物,是沒有思想、沒有感情,隻有功效的。


    能隨時吃,隨時用。


    而不像貓狗一樣,還得天天打理,天天陪伴。


    而且,蠱物的數量太巨大了。


    都是以萬,甚至億為單位。


    真要有了自我意識,宿主還不得原地爆炸。


    不過馬蜂女王這裏不同。


    它是唯一的。


    它更像是一個單獨的生命體,而其他工蜂才是沒有思想、沒有感情的“工具蠱”。


    重樓沒有多問,直接將巫族中明令禁止的蠱蟲修行之法傳送過來。


    “叔父,您需要什麽蠱蟲,直接跟我說就是,何必自己培養。”


    嶽川嗬嗬笑著搖頭,隨後說起馬蜂女王的故事。


    土地廟發展初期,吉吉和它的小弟出力巨大,然後就是馬蜂女王。


    如今,天下各國的土地廟都配備有馬家。


    專門清理農田、果園等地的害蟲。


    還兼職造紙,把雜木加工變成可以製作木匠活的原材料。


    墨家製作機關的料子,大部分是馬家提供的。


    再加上現在,桑林中幫忙采集桑葉。


    養蠶基本上自動化了。


    聽到這些,重樓眼神波動。


    巫族對蠱是純粹的利用,從根源上抹除蠱物的思維。


    也正因此,巫族的蠱隻有最純粹的本能,偏向殘忍、嗜血、暴戾。


    巫族通過“脫胎換蠱”重生後,多多少少也都受到蠱物的影響。


    即便如此,巫族依舊沒想過讓蠱擁有思維、擁有意識。


    漫長的歲月中,一定出現過很多“噬主”的蠱物,所以才有了這種禁忌吧。


    重樓歎息一聲,“叔父,您走的是和我們截然不同的路,侄兒也希望這條路能走得通。”


    “因為……我們巫族的路,已經走不通了。”


    說這話時,重樓滿是傷感。


    想當年,巫族最鼎盛的時期,依舊被天神和人族聯手擊潰。


    現在,巫族隻剩下寥寥十多人,空前虛弱。


    而天神,比三千年前強大了不知多少倍。


    “叔父,我真的希望,您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戰勝天神!”


    嶽川感受到重樓語氣中的仇恨、憤慨。


    他心中一動。


    “重樓,我有一個主意,不過需要你配合。”


    “叔父盡管說,侄兒願為叔父赴湯蹈火。”


    重樓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的。


    嶽川獲得蚩尤傳承,擁有巫族至高絕學“觀照萬象”。


    而重樓是蚩尤的血裔後代,雙方沾親帶故。


    另一個,巫族和天神有滅族之恨,重樓與天神有殺父之仇。


    這兩個都是不共戴天。


    重樓本以為此生複仇無望,平日裏都是獨狼一樣,偷渡到天神的世界破壞一番。


    現在,重樓在嶽川身上看到了希望。


    短短一兩年的時間,就整合了整個天下。


    人間氣運暴漲數倍。


    而且還在穩步提升。


    如果繼續提升下去,該是何等場麵。


    嶽川對重樓也非常放心。


    首先,這家夥是天神死敵,沒有任何一笑泯恩仇的可能。


    其次,重樓背後就寥寥十幾個巫族幸存者。


    沒有太大的利益訴求。


    最後是,這家夥的天賦能力太強了,也太稀缺了。


    自己想開辟三千世界,必須依靠重樓幫忙。


    “是這樣的,我現在急需香火、氣運,以及其他資源。”


    “但大周世界的體量就這麽大,我基本上已經掌控了所有的地盤、所有的人口。”


    “上限,一眼可見!”


    “換句話說,我們的實力上限是被鎖死的,無法突破,再給我們五十年也於事無補。”


    說到這,嶽川重重歎息一聲。


    大周世界就那麽大,就那麽點人。


    想要繼續發展,而且是快速發展,必須不斷開拓新世界。


    隻有這樣,才能有更多勝算。


    重樓似乎明白了什麽,但是又抓不住。


    那種感覺,就像白駒過隙,眨眼間沒了蹤影。


    嶽川說道:“你擁有穿梭世界的能力,但是你在發展信仰、組建勢力上有所欠缺。”


    “而我,對經營建設很有天賦和心得,但是我沒有穿梭世界的能力。”


    “倒不如這樣,我把我的意念分身送到其他世界!”


    “也可以將一些資源、補給送過去,或者收回來。”


    “幫助我們世界快速提升底蘊,孕育強者。”


    “如何?”


    聽到這話,重樓興奮的哈哈大笑。


    “聽叔父一言,我隻覺得這三千年都白活了,白活了啊!”


    “父親給我如此強大的天賦神通,我卻隻用來打爛架,根本沒有用在正途上。”


    “叔父,我錯了!”


    “我愧對父親,愧對族人啊!”


    笑聲由喜轉悲,又從悲轉喜。


    高冷的魔尊,竟然像小孩子一樣,痛哭起來。


    這……


    嶽川也是第一次看到重樓真情流露。


    仔細想想,這孩子雖然活了三千年,但白活三千年。


    從睜開眼,第一天就要背負國仇家恨,帶領剩餘的族人生存。


    他是巫族最後的希望。


    隻是,三千年了,他始終沒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直到嶽川的一番話,終於讓他撥雲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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